陆陵与夏依依骑马,沿着道途向北而去。奔走一日,二人穿进了树林,于树林停歇。陆陵昨夜已探听清楚,云空寺沿山道往北七日,便可抵达云山脚下。今日骑马一日奔腾,离云山又是近些。云山之行,即行终了。
陆陵想到云山之中,既能为夏依依寻得解药,又能得见师傅尊容,不觉喜上眉梢。
陆陵将飞泸缰绳松开,也不管它,任它闲散自在,四处觅食。西行一路折腾,这飞泸立了不小功劳。若不是有它带着四处奔走逃遁,只怕早被贼人追上,哪里能及时赶到这西境之地。
陆陵生了一堆篝火,与夏依依坐于篝火旁。篝火被夜风吹动着,跳动着红彤彤的火苗。夏依依的脸蛋被篝火映照,暖热到彤红。她沉默坐在一旁,良久没有言语,似有心事。
陆陵抬眼看她,只见她脸蛋红彤时,甚为好看。看得好玩处,陆陵一时窃笑,笑出声来。
夏依依在旁,听得笑声,看向陆陵,问道:“你笑什么?”
陆陵掩饰,说道:“没……没什么……”。言语太过遮掩,一瞬便让人察觉内有猫腻。
夏依依没有追问,又是低下头,与陆陵良久无话。
她沉闷许久,脸上既不显现欢喜,也没显现难过。这倒让陆陵有些不解,难不成姑娘家有心事时,都是这般默不作声的么?陆陵思忖,他猜不着夏依依的心思,只好任由她沉默。
过了许久,夏依依叹息一声,似是无聊,从包袱中取了那一梨形陶埙。她双手握住陶埙,将陶埙凑到嘴角,手指放于埙孔之上,而后手指交替开合。一段古朴埙声传出,低沉深远,干净透亮,让人听罢,一时心凉。夏依依闭目,万千思绪灌入埙声之中。
陆陵细听,听得埙声低沉与欢喜混杂,忧伤与思念掺和。他没有说话,只能静静聆听。许是夏依依离家太久,思念双亲。许是她一路折腾,感到疲惫与倦怠。谁知道呢?陆陵欲张口追问,见夏依依吹埙吹得出神,又将话茬咽下。师傅就在云山,找寻到他,替她解了毒,也该带她回游云门了罢。往后游云山门清冷,也不知她习惯不习惯?陆陵看着夏依依,默默暗想。
夏依依手指还停在埙上,体内血毒作怪,一时脑裂之症复发,痛楚骤然袭来。
夏依依立即丢了陶埙,双手抱着脑袋,发出一声惨叫。疼痛太过难忍,她的脸色变得难看,一时狰狞苍白,在地上连连打滚。
陆陵听得声响,快步上前,满心着急。他将夏依依扶起,抱在胸口,紧握住她的双手,关切问道:“依依,你怎了?”
夏依依发笑,笑得有些瘆人,却没有答话。她感觉胸口也有疼痛袭来,她想要开口,却说不出话来。五脏六腑处,有一股东西喷涌而出,她阻拦不了。那东西经过她的咽喉,而后由小嘴喷出。鲜血,鲜血,夏依依嘴里喷出的是鲜血,只是这血,不是鲜红的颜色,而是暗沉的黑色。
夏依依身体痉挛,痛苦挣扎片刻,而后晕厥。黑血溢出她的嘴角,还在不断流出。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陆陵见状,慌了心神。片刻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一时间竟是痛苦吐血,这让人如何能接受?这是怎了?这是怎了?陆陵追问自己,而后一瞬恍然,她体内的血毒发作了。陆陵回想,西城丢了续命丹已是几日,这几日,虽是日日也给她服些丹药,但那终归只是寻常之药。于她体内剧毒,只怕没有太大裨益。
怎么办?怎么办?陆陵再问自己,心头却是乱乱糟糟,没有丝毫头绪,更是一时失了计策。
他将夏依依紧紧搂在怀中,怕她受了风寒。陆陵试图寻些主意,却一时半会想不出任何办法。
陆陵看着怀中的夏依依,脸色一变,神情痛苦。不知何时,这怀中之人,早已印刻心上。既是心上所有,关心则切,牵念则乱。许她尘世安好,总忍不住惦念挂怀。
看了许久,陆陵冷冷一笑,终是有了主意。他将夏依依扶起,自身后点了她的几处气穴,将她体内筋脉封住。而后陆陵运了周身内力,尽数灌入她体内。如此这般,若是夏依依承受不住,内力外泄,陆陵自己便会走火入魔,一身功法修为,尽数作废。但他顾不得这些,只希望此刻能护她周全,顾她平安。
陆陵心焦,内力源源不断输入夏依依体内。夏依依身体,得益陆陵,心脉渐稳,气息渐平。陆陵没有停下,欲再给夏依依输些内力,却不想受到夏依依身体的排斥。一时间,内力四散,曳动篝火,自陆陵身上而过,冲乱了他的头发,陆陵嘴角,顿时溢血。
陆陵收了功法,只是擦了擦嘴角,而后缓步起身,将夏依依抱起,走到飞泸身旁。
不能再拖了,该早日找到师傅才是。陆陵打定主意,将夏依依放上马背,而后翻身上马,于夜色中,扬鞭动身。
陆陵心头着急,挥鞭迅猛,马蹄飞快,于夜色之中沿山道穿行,径直向云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