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西城二十余里处,有路人久候于去往西城的要道。他不过而立之年,身后背着一把宝剑,头发散乱,衣冠不整。这人自宁山以西客栈而来,跟随陆陵已是多日,却一直没有现身。
细细看他,只见他脸型瘦长,浓眉大耳,长发及肩。虽是蓬头垢面,却是一脸英俊,面部没有丝毫沧桑之感。他的双臂青筋暴起,右臂近腕处有一黑色月牙纹身,纹身标记只有半枚铜钱大小。其站在道路中央,也不知他等了多久。他眼睛微眯,似睡未睡,也不顾飞雪暖阳,只是静静等候。
他抬眼,见陆陵骑马远远而来,眼睛一瞬闪过亮光。而后他睁大眼睛,伸手紧握剑柄,自身后将宝剑拔出。宝剑映衬阳光,泛透一束白光。
陆陵与夏依依策马及近,见路人阻拦道中。陆陵急忙高喊:“前面兄台,我等要路经此地西去,还请兄台让开。”
那人默不作声、拒不让道。陆陵眉头一皱,不知所遇是否是聋子。陆陵再细细一看,只见那人手中紧握一把宝剑,看似不是善茬。但他一动不动,却也没有行凶作恶之意。
飞马及近,再不停下,飞马便会冲撞于他。陆陵被逼无奈,急急勒马停下。陆陵身后,夏依依也不得不勒马停下。
隔着散乱长发,陆陵看不清这路人的模样,也不知他是敌是友,意欲何为?陆陵拱手,说道:“兄台,我二人要向西而去,还请行个方便,让出道来。”
寒风吹乱了那人的青丝。那人以手撩开额前的长发,露出了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他静静地看着陆陵,看了陆陵许久,终于是发问,“你可是游云门的陆陵?”
“正是!敢问兄台大名?”陆陵问道。
那人没有正面答话,他又发问,“三年前梁家堡中,梁湖洲可是你杀的?”
陆陵愣神,这人追问之事与梁湖洲有关,莫非是师兄梁湖洲的党羽?陆陵心头疑惑,他右手按住破云剑剑柄,随时准备出剑。
那人眼睛睁地大大,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是你,是你,是你。”那人连声说道,声音颤颤巍巍,嘴角抽动,脸上浮现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他大笑,疯癫闹腾一阵,让人莫名其妙。
而后,他长剑一挥,收入剑鞘,单膝及地,跪将下来,一时号啕哽咽,流下两行清泪。“少门主,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可算是找到你了。”那人伏跪于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陆陵皱眉,仍是不解其意。“你……”,陆陵看着那人,并不认得,他追问道:“你到底是谁?”
“少门主,是我,冷天一啊!昔年你被梁湖洲迫害,遥走游云。玄天门陆氏一脉,尽遭杀害。我委屈求全,在玄天门苟活数载。今日总算是得见少门主尊荣。我还以为此生与你,再无缘相见了!”冷天一哭哭啼啼,泪流不止。虽是铮铮铁骨,男儿之身,此刻却凄苦而泣,宛若深闺少女。
冷天一?陆陵细细回忆,终于是有些印象。年少玩伴的影子在他脑海一瞬飘过,陆陵翻身下马,将冷天一扶起。“冷大哥,原来是你。”
“少门主,是我是我。”冷天一应声。主仆二人,彼此认出,一时相拥,甚是欢喜。
过了半晌,二人回过心神。陆陵作揖行礼,与冷天一告别,“冷大哥,我们二人还要西去,这便告辞。来日方长,我们再行相聚。”
“少门主,你这是要去哪?此次我江湖漂泊,便是要找寻少门主你。梁湖洲已死,玄天门已是分崩离析,还请少门主早日回山门,重掌玄天,也好告慰老门主在天之灵啊!”
陆陵听罢,应声:“江湖本就飘渺,一门兴衰也是命数。何苦执着?”
冷天一听罢,说道:“少门主,此言差矣。老门主穷尽一世,竭力将玄天门发扬光大。若不是那梁贼以非常手段窃夺了玄天门,少门主你也不至于流落江湖,易主游云。少门主,玄天门少不了你。我于江湖漂泊半年,好不容易于宁山附近寻得你的影踪,这才于此拦截于你。你且与我回山门吧,玄天一门,有少门主你入主,必将重现昔日荣光。”
陆陵摇了摇头,“冷大哥,贤弟在游云一切都好,着实不愿再入主玄天。玄天门,就请冷大哥主持大局吧!”
“少门主,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我何德何能,能执掌玄天。你就听我一言,随我回去吧。”
陆陵思忖片刻,“冷大哥,我着实不能应允于你。我二人还有要事,需去往云山。此行路途艰险,我二人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少门主”,冷天一一声叫喊,他伸手后背,将宝剑拔出剑鞘,“你若不随我回玄天,我便死在你面前。”说罢,冷天一将宝剑横在脖颈,便是要自刎死在陆陵面前。
陆陵破云剑出了剑鞘,其身法极快来到冷天一跟前,破云剑挑开了冷天一的宝剑。“冷大哥,何必如此?人活于世,性命最贵,缘何如此不惜命?”陆陵问道。
“浩荡天地,玄天门人。生为正气,死化护神。玄天不兴,何惜命哉?少门主,玄天门万不能没有你。属下代玄天上下,恳请少门主回山。”冷天一言辞凿凿,诚恳请求,又是哭啼。
陆陵思忖片刻,终于松了口,“也罢,冷大哥。我姑且答应于你,待我二人云山归来。我便去玄天门走一遭。玄天到底是我的家,总该给些交代。”
冷天一听罢,喜上心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少门主你能应诺我回玄天,那便好,那便好。你我同力齐心,必定能让玄天称雄江湖。”
陆陵点头应诺,接着翻身上马。
冷天一收了宝剑,站立一旁,拱手行礼,“少门主,那我便先行回玄天,静待少门主归来。少门主一路珍重,西行之路漫漫,还请早日回山门。”冷天一作揖行礼,甚是恭敬。
陆陵轻轻点头,策马扬鞭,与夏依依径直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