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咕叻,杀呀,杀呀,……”
在夜行衣急切呼唤之声中,一拥而上的腰刀刀口与越女剑剑锋顷刻相接,先是“当当当”一阵又一阵骤然而起的金属撞击声,而后是一阵又一阵“噗嗤、哎呀”的血洒松林与命丧松林的嚎叫声,驿道松林中的火把覆盖之地越见阴森恐怖了夜行衣者紧锁的眉头。
陈静一时若飞鱼游河、落鸟越谷,一个玄色的燕影晃动了玄色面纱斗笠,一道又一道剑气横飞如入无人之境,一式绞剑、一式抹剑,一剑封喉咸湿了林中松香之味。
“杀!杀!杀!务必要杀了这一个小妮子!放箭,放箭,快放箭,快点儿放箭啦,……”
“快杀,快杀,快快杀;射,射,射呀;都快快射呀,……”
“快射了这一个小妮子,……”
夜行衣中的领头者声音在极速的嘶哑中如万丈波涛那般骤然起伏颤抖,这是高楼将倾的前兆,更是一副失败相的前兆。
夜行衣中领头者眼神里流露出天崩地裂般的不可思议,那自是绝人之路:自掘坟墓。
咻咻,咻咻……
一排又一排弓箭,明晃晃的白羽就如六月暴雨骤然而至;弓箭之后又围上来一层明晃晃的腰刀,自是要刀刀见红、刀刀入骨。
陈静一脸镇定,旋即扭头晃悠了玄色面纱斗笠,一个极速的后空翻,旋即又一式挑剑荡起了松林中青黄草屑。
溅起的青黄草屑中夹杂了一绺又一绺尘灰如烟如雾,在火光跳跃中飘飞不停似云不是云、似雨不是雨。
陈静又收剑斜于右侧,立身稳如巍巍泰山,低头瞅见了越女剑中飞来的箭矢尾羽近身三步之际,又是玄色靴子一沉,马步前后半蹲,大喝一声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云雨巫山枉断肠。……”
越女剑剑锋突然一式抱剑,纷飞而来的箭矢尾羽一道剑气之下左右斩断之际,顷刻就调转了箭尖,一声又一声“当”,射回去了夜行衣放箭者胸前,一阵极速的“噗嗤”之声后,夜行衣倒地者口中鲜血又一次咸湿了林中松香之味。
就在越女剑抱剑出剑之下,陈静又一个极速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玄色靴子急步如飞,玄色身影又突然一式劈剑自上而下直取夜行衣领头者。
劈啪,……
夜行衣中的领头者一道血柱冲天而起溅了三尺,身子旋即左右分为两半,“扑通”两声倒地之际,还断断续续了一个游离的声音道:“好强的剑气、好快的剑,……”
陈静自然知道:错负轮回剑法这第五式,相比于前四式要血腥了许多。
这一式剑招其名“云雨巫山枉断肠”,剑气之下、一分为二自然是死不瞑目。
既然是死不瞑目,自然也就无愧一个“枉”字!
夜行衣人群中一时惊慌乱了方寸,纷纷丢了大小火把四散逃去,顷刻之间就没了夜行衣身影、寻不着夜行衣踪迹,幽暗的空气里只留下了支离破碎且一个又一个生硬的字眼,颤抖惊呼道:“奎啊,鬼啊!奎啊,鬼啊!……”
“小奎,……小鬼,……活见奎,……活见鬼了啊,……”
“……”
陈静“嘿嘿”一阵鄙视,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是“鬼”?技不如人还出来拦路打劫,那才是糊里糊涂冤死的“大头鬼”!
陈静玄色面纱斗笠张望之际,松林中一时安静了许多,掉地上的火把燃烧的桐油味和了墨绿的松枝香味,确实淹没了嗜血的咸湿味!
陈静扭头对旋风白马前护剑的陈小英做了一个鬼脸,又吐了一回舌头幽幽笑道:“嘿嘿,娘,静静是不是太暴力了一点儿呀?……”
“静静,只是依了梦中漂亮姐姐指点的招式出剑。没想到,这一式更比一式厉害呀!嘿嘿,……”
“……”
陈小英见退去了魏国官家白莲社弟子,似万钧巨石落地,一时如释重负更是神清气爽。
只是,一旦出了孟婆郡到了孟婆江北之地,多做儒生那般口舌之争,只怕结果总是对牛弹琴。
看来,眼下最行之有效的唯一法子,还真如独孤老太婆先前所说的两个字:拳头。
“静静真棒,为娘高兴着呢!方才独孤前辈也都说了,以后呐,咱们得用‘拳头’说话了。……”
“有了静静的错负轮回剑啊,咱们这一个小小的‘拳头’啊,又要再一次名扬天下了,……”
“……”
陈小英喜形于色之际,玄色面纱斗笠下又掠过了一丝羞愧,一时火辣辣的双颊确实羞人。
也罢,天黑别人看不见,还有玄色面纱斗笠这一层遮羞布!
“小妹妹,老婆子虽然有一些眼疾,就是那个‘鸡摸眼’,方才迷迷糊糊之间看那一道玄色身影,倒也像极了老婆子的‘移形换位’。……”
“不过啊,以小妹妹的身形步法看来,不如叫‘移形换影’更为贴切,你说好不好?……”
“……”
独孤老太婆一席话,倒也说得十分贴切。
独孤老太婆使的是“移形换位”,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使的是“移形换影”。
就算指点一二细节,只能说是交流切磋功夫与心得,师承一说也相去甚远了。
如此,便各得其需、各得其要了。
“独孤前辈说得极是。倘若本姑娘也会了那‘移形换影’之技,正好补了剑气时有时无之弊,……”
“嘤嘤嘤,嘤嘤嘤。独孤前辈,有没有什么捷径可寻的?……”
“……”
陈小英喉咙里伸出了一双渴望的双手,当然也需要这一套比左步右行、右步左行更快的身形步法,只要会了“移形换影”,倘若一时大意没使出剑气,一个极速的身形步法上前一式绞剑之后再补上一式抹剑,一剑封喉不落话下!
独孤老太婆迷离之眼瞅了一眼陈小英,轻声叹道:“哎,我说恩人啦,都道女人十八春心动。以老婆子看来:恩人青春年华,只怕是春心塞满了心神,心神游离都不能合二为一,剑气只需一只手的功夫;那‘移形换影’的步法,可是要两条腿也跟着心神合一啊,……”
陈小英先是眉头一皱,心中一阵猛烈的颤抖,这一个独孤老太婆虽然说得好似是那么一回事。但是作为天下女人的天性,口是心非总要推脱一番。也当是给自家留下一层薄面,总不能让陈静听了自家笑话,径直脱口而出道:“独孤前辈,看你说的。本姑娘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我娘曾经也说过:倘若过了十八岁,女人也就老了,……”
独孤老太婆一时松开了玄色马缰绳,径直嘴角上扬道:“呵呵,莫非就是那幽嫣谷中墓碑上的那一个名字所说?……”
“我说恩人啦,老婆子走过的独木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老婆子虽然有眼疾,就是那一个‘鸡摸眼’,可是眼光毒着呢!……”
“老婆子呀,除了用眼睛看世界之外,更多的时候是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以老婆子拙眼看来,恩人这十八春心动。哎,……罢了,罢了。老婆子还没眼瞎呢,……”
“……”
独孤老太婆支支吾吾之间,停歇了言语,目视陈静捉了几个冒了猛烈火光的桐油火把,夹杂了松林中的香味,倒也倍感提神。
陈静旋即递上了一把火光最明亮的火把与独孤老太婆,开怀一笑说道:“独孤老婆婆,这一些魏国官家白莲社弟子,送来的桐油火把正好助了咱们赶夜路,……”
“小妹妹,这样也好。老婆子我啊,真希望能快一点到家,希望我那可怜的小儿:没饿着,……”
“独孤老婆婆,咱们走呗!……”
“好叻,老婆子听小恩人的,咱们走呗。这一些该死的拦路者,估计等不到天明来人收尸,半夜就被饿狼猛虎拖回去当夜宵了,……”
“……”
陈静闻了独孤老太婆的言语,又吐了一回无辜的舌头。
这些魏国官家不好生在魏国做官,却又干起了白莲社的勾当,活该被饿狼猛虎下肚。
都说饿狼掏心、猛虎吃人,就应该掏了白莲社弟子的心,更应该嚼了白莲社弟子的骨头。
驾,驾,驾,……
三支硕大的桐油火把,两骑旋风白马“踢哒踢哒”追了夜色、赶了星光,八蹄急飞如踏燕、顺了驿道一路向北初闻头遍鸡鸣之际,驿道之外一丈处的残垣断壁夹杂了漆黑与青黄茅草的屋子,入眼那是一个极致的“惨”字。
独孤老太婆勒住了马缰绳,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划破了晨曦,狂奔之中旋即丢了火把,“哐当”一声弱了火光,青烟直上之际,哀嚎大呼道:“天煞的,谁烧了老婆子的房子啊?天煞的,这都谁干的?……”
“我儿,我儿,我可怜的小儿!娘回来了,娘回来了,娘就是穷死,也不‘典妻’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