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一语犹刺心,入耳一言似鼓金。
陈静心中自是万分不服,越女剑剑鞘旋即入地五寸,倔强小嘴一呶、玄色衣袖一拔、右手伸出一尺,急切说道:“既然如此,本谷主那就烦请公良将军把脉一次。以杜绝某一些人儿啊,老是说别人是谁家抛弃的呆痴女、笨傻女了!”
“既然公良将军是医者能人皇甫谧之后,必然能有一个万分满意的结果告知本谷主。本谷主也好堵人悠悠之口,免得有一些人儿啊,一而再、再而三的胡言乱语!”
“公良将军,那就有劳你了!”
“……”
陈小英在一旁“咳咳”声中传出了断断续续的讥笑之意,只是越想发笑、胸腹之内撕裂就越疼痛。
陈小英不得不在心里反复嘀咕骂道:这小妮子,还学会顶嘴了。
不过,陈小英这时细细回想起来,陈静虽然不是亲生却比亲生更为神似,光景更胜似当初在幽嫣谷中陈旭嫦的敦敦教导,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公良孝忠见此阵势,一时左右为难之际,也不得不上前轻轻如风把住了陈静右腕,五指并拢张弛起伏之意,更似是弹了一弦长琴。
二指骤起、中指又曲!
小指一紧、拇指半翘!
……
公良孝忠“望闻问切”的医者手法确实非同一般江湖郎中。
都说:名师出高徒。师傅不同,弟子的手法自然也不同。
公良孝忠右手五指号脉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而后抱拳毕恭毕敬的笑道:“以在下方才把脉脉象看来:浮、沉、迟、数一切正常,除了中有硫磺烟粉之小毒外,小谷主别无它伤,堪称完美!”
“如果说小谷主的脉象都算不正常的话,那么这天下人的脉象也就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了。”
“只是,陈女侠方才说的梦魇之症,在下倒有一技针灸银针探穴之法能彻底根除。倘若彻底根除了,以后即使想做梦也都做不成梦了!”
“小谷主,你可得想好了!这做梦,本是生而为人的一桩妙事。都道:美梦圆真。倘若人之一生连梦中想想的念头都没有了,那不如白水一般无味、无乐趣了吗?那一些痴迷五石散兑酒之徒,不都是求一个飘飘欲仙的醉生梦死吗?”
“……”
陈小英与陈静玄色面纱斗笠面面相觑,对于这一种人命关天之外的大事,陈小英也不好做决定。
毕竟,一个女人倘若连梦都没有了,将来又如何去寻梦中人?
特别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如果没有梦中人,十八年华春心荡漾只会是一潭死水。
不忍心,也忍不下心!
幽嫣谷墨家弟子又非寺庙中的僧尼,倘若连梦中想一想的念头都被剥夺了,这不是一般的残忍!
陈静一时却游离了眼神,而后又幽幽问道:“公良将军,倘若根治之后,将来能不能再治回来呢?”
公良孝忠旋即左右摆手,无可奈何一笑道:“小谷主所问之事,在下从来也没有这样去想过。既然是根除梦魇之症,又如何能还回一个人的梦魇之法呢?”
“不过,小谷主有此一问,或许空闲之余,在下应当细思其法!又或者水逆之事过多、不尽如人意之事骤临,梦魇不就主动回来了?”
“……”
陈小英忍住心中一绺轻笑,缓缓脱口而出道:“公良将军,似你这番说来。到时候,回来的怕不是梦魇,而是惊吓的失魂落魄了吧!”
公良孝忠抱拳回道:“陈女侠或许言之有理。待在下空闲之余,定当想出一个可进可出之法!”
陈静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旋即又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公良将军明言根除梦魇之法,倘若可行,本谷主立刻根除!”
公良孝忠眉头一舒,抱拳又毕恭毕敬说道:“小谷主,根除梦魇之法其实非常简单,就在顷刻之间。”
“世间之人,在每一个人的后脑勺窝根处,都有一个‘惊梦穴’。只要银针轻轻一探:不能太深、不能太浅,太深则伤及脑颅骨髓、太浅则是蚂蚁之咬毫无作用。银针刺入‘惊梦穴’中,之后再无梦魇之苦了。”
“当然,在下还得再说一遍,只要银针刺入‘惊梦穴’中,不但没有梦魇之苦,也会没了好梦连连!”
“小谷主,根除梦魇之症,当三思而后行。你想好了吗?”
“……”
陈静缓缓取下玄色面纱斗笠放在了一块破损青砖上,露出瀑布般的乌黑发际,双手握住发丝去探了一回后脑勺,而后悠悠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在此除梦吧!”
陈小英急忙支支吾吾道:“静静,你可要想好了!倘若没有梦的日子,莫不如那八十岁的老太婆看了星光数羊、闭眼等天明吧?”
陈静心意已决,不再回应陈小英一字半句。径直挽起了发丝,低头露了后脑勺窝与公良孝忠。
公良孝忠从贴身衣服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精致檀木盒子,旋即“哐当”一声打开了檀木盒子后盖处,入眼的是排了一排十二根闪了亮光的铮亮银针。
这要是在寻常时候,针灸银针探穴还需在烛台烈火中灼烧片刻,奈何这一盒子银针并非寻常之物。
公良孝忠两指一滑,顿生粗中有细之感,“滋滋”的声音缓缓抽出了一条五寸长的银针,接着又捉了银针根部一个指甲位的地方,与陈静后脑勺中‘惊梦穴’轻轻一探!
公良孝忠拇指与食指左右轻旋入肤,更似那木匠矬子入卡槽、又似石匠凿子入砂锅,银针头缓缓旋转刺入‘惊梦穴’!
“哇哇。这感觉要上天!”
陈静突然惊叫一言,公良孝忠只是浓眉笑而不语,陈小英一脸茫然自是云里、雾里宛如一个人置身在深谷不知东西南北。
银针入肤,陈静只感觉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世间万物都似正午的太阳底下不留一个阴沉的身影。
公良孝忠旋即收回了银针放在了檀木盒子的最下层,之后缓缓笑道:“小谷主,这一些银针本是在下私备的万急之物。却不曾想到用来与小谷主你除梦魇之症了。但愿这一盒银针以后都不是万急之物!”
“哈哈,哈哈,哈哈。小谷主,在下师传的皇甫氏针灸银针探穴手法可好?可有一丝难受之感?”
“……”
陈静缓缓放下了瀑布发丝,又戴上了玄色面纱斗笠,越女剑抱拳毕恭毕敬道:“多谢公良将军针灸银针探穴之法根除本谷主梦魇之症。皇甫氏针灸银针探穴之法,果然名不虚传,也是名师出高徒!”
“就在方才,银针刺穴入肤的那一瞬间,全身飘逸上浮之感真如飞上云霄九重天。想必,娘落下的剑伤也回很快痊愈了。”
“……”
公良孝忠笑而不答,只是大手一挥,旋即奔上前来两个便装燕国军士,并且大声吩咐道:“来呀,来呀,速速安排幽嫣谷墨家陈女侠上本将军前方的大马车!”
两个便装燕国军士,“得令”声一响、拱手一回,旋即架了陈小英往远处的小道马队前方行了去。
陈小英自去坐了公良孝忠的高轮圆顶古朴大马车,而公良孝忠与陈静只得旋风白马殿后并行。
陈静忍不住扭头看了一回金谷园的这一方破败废墟之地,心中突然一种欲言却休的难缠之感,不招却自来、挥之又不去。
便装燕国军士在十车满载药材大车左右持弓急行,一排又一排车轱辘“咕噜咕噜”的声音中还夹杂了牛马气息,满是沉甸甸之感。
待太阳缓缓偏西之际,这一行人从十里亭“咕噜咕噜”而过、又从天鹅城西门入了西城大营。
陈小英自与陈静回了燕王府,公良孝忠交接完营中军务,便只身一人前往燕王府针灸银针治伤。
慕容太白与贺兰佳琦以及虞丘凌薇听了耶律巴巴拉霸西之言,也都回府询问陈小英与陈静伤情。
慕容太白一脸怒气骂道:“魏国白莲社弟子也太不像话了。待寻了机会,一定书呈冯太后!”
公良孝忠一边与陈小英针灸银针治伤,一边又叫燕王府下人取了硫磺烟粉解药与陈静服下。
陈静一时沉默了片刻,又悠悠问道:“太白,依此看来。魏国白莲社弟子大有袭击天鹅城之意。可不能大意咯,方才公良将军也说天鹅城固若金汤,但越这样说的时候,本谷主就会越感到心慌!”
慕容太白抱拳笑道:“小谷主不要心慌。这里没有外人,待弟子给你使一回‘移形换影’,小谷主自然也就心静如水了!”
慕容太白扭头又对贺兰佳琦和虞丘凌薇道:“七师妹伤重,这几天就去你们军营散散心。心神合一之法,届时两位师姐相机点拨一二,大师兄我就不另外安排时间了。燕都消息与斥候消息错乱复杂,连夜还得寻一个头绪出来。”
慕容太白交代完毕,府中大呼一声道:“移形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