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英刚才碍于老王镖局的大名忍耐了杨欣多时;又怕陈静饿着肚子更是忍耐了杨恩多时。
如今,多带着一个孩子,确实没有之前一个人纵横江湖那般洒脱。
像杨恩这样的白莲社弟子,在陈小英心中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友善之感,那就好比路边的一块小石头,有一块不多、无一块也不少,无非只是充一个人头罢了。
这倒好,像杨恩这样的白莲社弟子还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再三使着激将法逼陈小英出手。
姑且不论杨恩的言辞是否属实,像这一种众目睽睽之下的挑衅,若不出手还真就不配当幽嫣谷墨家的弟子!
陈小英,强压住了胸中的一腔无穷无尽的怒火,一脸高冷若冰霜的张口回应之际,左手极速捉住剑鞘、右手极速出剑,右脚尖轻飘飘的一沉一个纵身而出,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了凳子,在桌面盘蝶之间的空闲处,一阵三三五五小鸡啄食的碎步之声,越女剑剑锋一道寒光直冲杨恩的咽喉而去。
“哈哈,哈哈,贫道还以为眼睛瞎了呐!原来,是装瞎啊!……”
杨恩,像老鹰捉了一只小鸡一般的一把丢开了惊慌中的杨欣,顺势又在其腰腹部重重后飞一脚。
此时杨欣肉嘟嘟的身子就像是一坨刚出锅的猪肉肘子,撞去了后面的一排桌子,而后又“哐当、轰轰”的响了一连串的桌子、凳子。
杨恩,脸上浮过一丝万般得意的狡黠,好似一个得胜回朝立了赫赫战功的将军,下扭的嘴角又是一阵轻蔑,缓缓又说道:“啧啧啧,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那就让贫道先灭了幽嫣谷的威风,再去削了那一个该死的儒生孬种,……”
“……”
杨恩,长剑极速一回手如切瓜那般,“当”的一声,剑面一撮寒光如冰裂抵挡住了越女剑的剑尖。
此时的客缘斋里,本就稀稀拉拉的食客一见着两人打斗,都明白刀剑无眼,径直各回各家,像林中鸟兽遇见猛虎下山拼命逃走了。
“客官,客官,都别跑呀!你们都别跑,都还没结账啦,……”
客缘斋里,现在最焦急的莫过于店小二了。
店小二焦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沉船上的游客、漩涡中的一条条岌岌可危的生命!
都快日上三竿、鸡鸣也过去两个时辰了,掌柜的好似睡过了头,本来食客就不多,要是掌柜起来还不把店小二打死才怪。
店小二,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食客逃走却又无能为力。人心隔了肚皮,没人理会店小二的难处,径直都抱头捂面往大路上奔去了。
“哎,这都什么世道!……”
店小二一边无可奈何花落去般的摇了摇头,又一边无精打采的甩开了右肩上的抹布,斜靠在了大厅角落里一张桌子前,盯紧了幽嫣谷七弟子陈小英和白莲社弟子杨恩的江湖打斗,堪比路边江湖杂耍。
就在这一刻,陈小英的越女剑一个后空翻如鱼鹰一般,一式挑剑之后的平剑往杨恩的胸前刺了去;杨恩一招“海底捞月”,极速半弓了身子躲过了越女剑,又一招“秋风扫落叶”的右膛腿往陈小英的下盘袭击而去,手中的长剑一式撩剑,又反手刺去了陈小英的前胸处。
陈小英,突然又凌空一跃,一式“鱼跃龙门”,双腿半屈,越女剑一阵寒光,平肩又猛烈一式挂剑,再次逼近了杨恩的咽喉。
杨恩一个急停后退了数步,在大厅中的桌子上像草上飞一般“蹬蹬蹬”,陈小英又一式平剑如利箭也是“蹬蹬蹬”的在大厅的桌子上追了过去。
这一场江湖打斗,两个人一时追逐的跳跃、一时利索的半蹲、一时惊慌的侧身、一时猛烈的后退,像雪雨欲来风满楼那般让人戳了脊梁骨似的发凉,从涌泉穴到百会穴都感受到了剑招的无常与凶险。
虽然,店小二并非习武之人,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在客缘斋中的江湖打斗,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自然也瞅出了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使剑高手。
但是,店小二还清楚的发现,陈小英的剑招比杨恩的剑招不止高明了一筹。
只要继续任性的打斗下去,杨恩不是被一剑封喉,那就是被一剑穿心!
店小二只顾一双眼睛盯紧了陈小英与杨恩的身形步法,完全忘记了是一个跑堂伙计,在剑锋危急之处,心中似有一把无形利剑,要去化解了这一场你死我亡的打斗。
店小二一时激动的牙痒痒,两柄长剑更像是勾了魂魄一般,双手在桌角处都快捏出了一个半寸深的印子。
“店小二,给老娘滚出来!……”
一阵噼噼啪啪的大吼,像十足的黄钟大吕之音,从第二层楼阁处的楼梯口如海上风暴一般猛烈的袭击了大厅中的每一个角落,又像海浪拍打了海岸那般回荡,声音若即若离,然后才缓缓的消退。
立在第二层阁楼处楼梯口的那一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客缘斋的掌柜,孟婆郡中的百姓与官家都戏称她为:半老徐娘。
半老徐娘,一身白色的落地长裙,衣摆上还绣了大小不一的莲花纹饰,乌黑的头发上系了一绺紫色丝带,几丝秀发长垂双肩,织锦的腰带也藏不住芊芊细腰,……
半老徐娘,十指纤纤叉着小蛮腰,那是给气的;肤如凝脂白里透了红,那也是给气的;声如黄钟大吕之音,曾经也是一个练家子!
半老徐娘,这么多年来独身一人其实也不算老,永远都是一副风情尽苍生的韵味,但是也没人知道半老徐娘究竟青春几何!
半老,言外之意大概能“伴老”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徐娘,言下之意能像娘亲一般缓缓的爱护了一茬又一茬的人。
传闻,只要是生活在孟婆郡里的百姓与官家,都万分喜爱这一个不同寻常的女人。
这一阵似黄钟大吕之声,不但惊醒了如痴如醉像是从迷途烟雾中拉回了正道的店小二;也止住了陈小英与杨恩异常激烈的打斗。
毕竟,陈小英和杨恩是在客缘斋内的一场室内打斗。主人家半老徐娘都出来发声了,如果还继续纠缠的打斗下去,无论是江湖规矩,还是情理都说不过去了!
“店小二,老娘不就晚下了阁楼一些时辰,乱遭遭成这样了,看老娘一巴掌不拍死了你,……”
“昨夜那是一场天灾,目下这是一出人祸,都是罪过啊!……”
“……”
半老徐娘,一边悻悻的步下了楼梯,抬眼环视了一眼客缘斋中的几个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陈静身上,俄而消失了刚才那一脸的怒气,温润的像一只小绵羊,嘴角还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店小二,一脸委屈正想开口解释的时候,躲在一边的杨欣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抖擞了精神,眉头一舒上前微微一笑,风度翩翩把了纸扇,抱拳幽幽的说道:“掌柜,这一切都是天大的误会!客缘斋中损失的一切,都记在本公子的头上,本公子双倍赔偿,掌柜以为如何?还望掌柜与人行个方便,……”
“……”
半老徐娘,缓缓的看了一眼杨欣,没有应一个字、一句话,径直往陈静跟前悠悠的步了过去。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客缘斋外面冲进来了一群持着明明晃晃腰刀的、一身皂色县衙官服的差役。
同时,又从差役左边三人、右边三人之间,分出了一个大氅差役头领:右手持着腰刀、左手中拿捏着两颗青色鸡蛋大的珠子。
差役头领,姓李名声速,身长五尺,寿帽左侧插了一支一尺长的孔雀尾,虽然虎背熊腰,但是一点儿也没掩饰住玉树临风的模样,传闻还迷倒了不少孟婆郡中女子。
李声速三步上前,双脚外八字平肩,仰头一阵猛烈的大吼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客缘斋放肆就是与我李声速为敌;与我李声速为敌就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自然就是与朝廷为敌!……”
半老徐娘见了来人,急忙又调转了步子,像是春天里的一只百灵鸟,一阵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哎哟哟,老娘还说是谁呢!原来是孟婆郡中人见人爱的李捕头呀?”
“不知是公干来客缘斋、又或是路过客缘斋的呢?”
“有些日子没来关顾客缘斋了!是不是把老娘忘记了?……”
“……”
半老徐娘的声音,如后堂庖丁那般起锅烧油,旋即就酥了李声速里外的骨头,哪怕是铁石心肠,瞬间也都化为了绕指柔。
李声速,拉下脸皮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立在半老徐娘身边就是一个十足的小跟班。
“此言差矣,我李声速就是忘爹忘娘忘妻儿,也不敢忘记了菩萨心肠一般的掌柜,……”
“昨夜地震,县中灾情还需巡视一二。方才,听见客缘斋中热闹非凡,故而进来看一看!这不,来的可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