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嫣正在与朱碧双姝对话,陡然间就见花丛一分,闯出来一个陌生的男人,不由地脸色大变。
“我不见不相干的男子。”王语嫣娇嗔地说道,神情慌乱,匆匆离去。
段誉费尽心机,只看到了她的一个背影,笼罩在藕色轻衫里,身形苗条,长发披肩,用一条银色丝带轻轻挽住,身侧烟霞笼罩,实非尘世中人。
洪金的身子同样一颤,单看背影,王语嫣就美到了极点,令人的心,都象随着她的脚步而去。
阿碧责怪段誉:“都怪你,惹恼了王家大小姐,这下该如何是好?”
段誉恍若未闻,他的心神,想必一直停留在王语嫣的身上。
瞧着段誉失魂落魄的样子,洪金轻笑道:“段兄弟,打点起精神来,你们日后还能相见。”
段誉突然间转过身来,冲着洪金深深地一揖:“多谢洪金兄带我来江南,我实在……实在不知道如何感激你才好。”
洪金笑着打趣道:“我身边的银子不够用了,你能送我千两银子吗?”
段誉不假思索地道:“这有何难。只是……只是我身边没带这么多的银两,等回到大理,一定如数奉上。”
阿朱和阿碧都撇了撇嘴,讥笑段誉说大话,看他一副落魄的样子,那里象一掷千金的人物。
便在这时,陡然间见到湖面上一艘龙头大船,飞快地向曼陀山庄驰来,船身特别地高大,装饰得一片富丽堂皇。
最令人可怖的,是在船头还挂着数颗首级,鲜血淋漓,瞧来十分地邪恶。
洪金不由地升起一团怒火,瞧这模样,王夫人一定是又杀了人,看来丝毫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阿朱和阿碧见状十分地恐惧,暗自叮嘱洪金和段誉,一定要对王夫人恭敬,千万不要与她争执。
洪金瞧着阿朱和阿碧的身子,居然都在微微地颤抖,知道她们心中,实在是恐惧至极。
龙头大船靠在了岸上,首先出来了十八名身穿青衣的持剑婢女,其中两位青衣婢女将船首的人头摘了下来,动作甚是矫健和熟练。
阿朱和阿碧两个人都低着头,态度十分地恭谨,洪金的身子却挺得笔直,头也高高地昂了起来。
“好大胆,居然敢上曼陀山庄,难道不知道,任何男子来到这里,都要砍去双足吗?”一个森然的声音陡然间响了起来。
段誉抬头一看,不由地痴了,只见一个身穿丝质白衣的夫人走出船来,眉目和神仙姐姐的玉像十分相似,只是年龄大了一点,风韵十足。
瞧着段誉盯住王夫人,眼珠动也不动,在场的人无不失色,知道以王夫人的性格,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王夫人怒道:“这人胆敢如此无礼,呆会儿一定要挖去他的双眼,让他再也瞧不到任何东西。”
洪金强压着怒火,才没有立刻爆发出来,他暗自决定,一定要做一次恶人,让这王夫人大吃苦头。
两个人五花大绑被推了出来,神情极为恐慌,王夫人冲着其中一人冷笑道:“唐光雄,你是大理人,这没错吧?”
唐光雄恐惧至极,结结巴巴地道:“我不是……大理人,我家离大理城……四百多里路呢。”
王夫人哼了一声:“只要不出五百里,都算大理人。凡是大理人或是姓段的,都该死。你到我们姑苏来,还一口的大理口音,这不是找死吗?拉下去砍了,做花肥。”
段誉气愤难当,大声地道:“我是大理人,又是姓段的,该死吗?天下大理人这么多,姓段的这么多,你杀得过来吗?”
王夫人瞪了段誉一眼:“好小子,胆子不小,居然敢在我的面前咆哮?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要一点一点的折磨你,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嘴硬?”
段誉怒火如炽,上前去就想指指点点,结果却没有一点内力出来。
回转头来,段誉向着洪金望了过去,似乎是在疑惑他为什么不动手,却见洪金微微地摇了摇头。
另外一个被捆的人吓坏了,连忙道:“我可不是大理人,也不是姓段的,求求你开恩,把我给放了吧。”
王夫人哼了一声:“放了你也行,但是你回去以后,要将你的原配杀了,然后风风光光地娶你在外面新结识的姑娘。”
那人连连地摆手道:“天下那有这样的道理?如果犯下这样的事,官府岂能答应,就是小人的父母,都绝不会容许小人这样做。”
王夫人怒道:“你既有了妻室,就不该在外面沾花惹草,既然有胆结识另外的姑娘,就该对她负责,从一而终。”
转过头来问道:“小翠,这些日子你们办过多少这样的事了?”
小翠道:“婢女已办了几起这样的事,再加上其余的姐妹,大概数十件总是有的。”
王夫人点了点头:“这件事仍是着你去办,一定要看着他亲手杀了那个可恶的原配,然后娶他新结识的姑娘,才准回来。”
小翠道:“婢女省得,曼陀山庄的规矩,一定要执行,否则就要死。”
王夫人发落已毕,叫道:“快把那四盆满月搬过来,千万不要碰了。”
立刻有四个婢女捧出了四盆茶花,段誉在旁边瞥见,不由冷笑了数声。
王夫人又道:“湖上风大,茶花未见日光,要好好地晒上一晒,再多上些肥料。”
段誉再也受不住,不由扑哧笑出声来,轻蔑之情完全显现。
王夫人怒道:“你这小子,乱笑什么?想早死吗?”
段誉哈哈怪笑两声道:“我笑你不懂种植茶花,偏偏要种,这等名贵佳品落在你手里,真是可惜了。”
王夫人更加生气道:“你看这漫山遍野,到处都是茶花,你居然说我不懂种植,岂非胡说八道?”
段誉道:“你说这四盆都是满月,首先就不对,其中一盆叫红妆素裹,另一盆叫抓破美人脸,余下两盆才是满月。”
王夫人讶道:“这话该当从何说起?”
段誉道:“你先放了这两位,我就一一的为你道来。”
王夫人摇了摇头:“这两个人一个是大理人,另一个做了该杀的事,放是不能放的。来人,在云锦楼设宴,招待段先生,还有这位先生。”
因为段誉的缘故,王夫人连带着对洪金也客气了起来,阿朱和阿碧一见大喜,连声地对王夫人表示感谢。
众人来到云锦楼,段誉指着楼前一朵五色斑斓的茶花道:“这盆茶花,你自然珍爱异常了,叫什么名字?”
王夫人道:“我们看它开得好看,五颜六色,都叫它五色茶花,那有什么专属的名字。”
段誉道:“大理有一种极品茶花叫做十八学士,共有十八种颜色,每一朵颜色都不相同,全无一点杂色,而且每一朵花,形状都不一样,开时全开,谢时全谢,这样的茶花,你见过吗?”
王夫人不由地耸然动容:“天下竟有这样的极品茶花,怎么他从来不曾对我说起?”
段誉道:“比起十八学士次一等的,八仙过海是八朵,七仙女是七朵,风尘三侠是三朵,二乔是两朵,风尘三侠中的正品紫色为最大,是虬髯客,白色次之,为李靖,红色最为娇小,是红拂女……”
王夫人连连地点头称是,凶巴巴的样子荡然无存,她从来料不到,茶花里面,居然有这么多的讲究。
段誉道:“似你这朵茶花,共有十七朵,颜色斑杂不纯,花朵有大有小,开来或迟或早,处处东施效颦,偏又学不象,就被称为落第秀才。”
王夫人笑道:“这样的名字,真亏你们读书人能起得出来,穷酸气十足。”
段誉道:“所谓满月,是大白花有着黑斑的,那些黑斑就是其中的桂枝了。这盆红妆素裹,白瓣而洒红斑。那盆抓破美人脸,则是白瓣中有着一条血丝。如果血丝很多,那就不是抓破美人脸了,试想一下,如果一个美人整天和人打架,那还称得上美人?”
王夫人本来一直含笑倾听,听到这里,脸面却顿时变色,大叫道:“谁说一个美人整天和人打架,就不美了,就不端庄了,真是岂有此理?”
段誉怫然道:“滥杀无辜,逼人杀妻另娶,这无论如何,都不是端庄的人能干的出来的事。”
洪金却也不由地佩服段誉的傲气,他明知这样会得罪王夫人,却也不改气节,不肯姑息迁就。
王夫人被段誉气得不轻,连声地叫道:“将他拉下去种茶花,如果这四盆满……有一盆种不活,就砍去他一只手,四盆全死,就断他四肢!”
陡然间一个满脸横肉大腹便便地妇人走了上来,居然就是那平婆婆,她嗡声嗡气地道:“夫人,近来花肥的肥料不大够了,有新的肥料没有?”
唐光雄只道大限就要到了,吓得瘫倒在地上,大声叫嚷道:“大理国这么多人,你们杀得完吗?”
平婆婆嘿嘿冷笑,上前去一把就抓住唐光雄,想要将他拉扯下去,蓦地抬头,却看到了洪金,就象看到了鬼一样。
“夫人……夫人,他……他……”平婆婆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夫人怒道:“他什么?这小子也是花肥,还有阿朱和阿碧,都先剁掉一只手再说吧。”
阿朱和阿碧的脸色都变得惨然,凭她们的实力,根本就打不过王夫人,恐怕只能任她宰割。
平婆婆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叫道:“就是他……他救了秦家贱人的女儿。”
王夫人怒道:“本来还想留你一只手,看来留不成了,就将他拉下去,全剁碎了吧。”
洪金一直在听在看,一直在忍,他忍得好辛苦,就为了眼前的这一刻。
“王夫人,你这个贱人!难道你真的以为能只手遮天,雄霸曼陀山庄,为所欲为吗?”洪金面色铁青地道。
在场的人都以为听错了,没料想洪金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看来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王夫人的脸色气得煞白,她一直高高在上,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污辱过。
“杀,立刻给我将他杀了,碎尸万段。”王夫人大声地叫嚷起来,雍容华贵的面容完全消失,变成了一副泼妇的模样。
在王夫人的喝令下,十八名青衣婢女,各执明晃晃的长剑冲了过来,向着洪金分心便刺。
如果洪金的本领,同平婆婆相仿,只怕这一下,就能将他扎成刺猬。
奈何洪金身经多战,功夫比起初遇平婆婆时,更要高明了许多。
攻在最前面的那个陡觉手腕一轻,手中的长剑已被劈手夺去,接着就听到呛啷啷一阵乱响,长剑丢了一地。
十八个青衣婢女只觉眼前剑影一闪,接着全部手腕上受伤,伤势还非轻。
洪金本来不想与女人动手,可是看到王夫人如此可恶,这些青衣婢女都是帮凶,这才对她们下了重手。
其实洪金还是心软,否则这一剑,就能够废掉十八人的手腕,让她们终生不能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