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峨眉剑派和白云剑派两家的质问,江浊浪只得苦笑一声,说道:”实不相瞒……倘若今日只有峨眉剑派在场,在下自然是说……峨眉剑派好;同样的道理,倘若只有白云剑派在场……在下便说白云剑派好……”
灵岩子不禁笑道:“江三公子倒是坦诚。”
夏宜归则是说道:“无论江三公子的答案如何,老朽今日只想听阁下发自肺腑的真话。”
江浊浪长叹一声,摇头说道:“这个问题,请恕在下无法回答……世间万事,本就如同……剑之双刃,有利有弊……便如天地、日月、阴阳、水火……虽是势不两立,却又缺一不可,终究只能并存于世……
以此观之,【峨眉】、【白云】两家亦然……若一定要在下说出心中所见……恐怕却是……阴阳互济,方证太极……存异求同、取长补短,才是中正之道,亦是……【峨眉】、【白云】两家发扬光大之道……”
这话一出,灵岩子不禁问道:“江三公子的这个回答,就不怕同时得罪两家?”
与此同时,白云剑派的掌门人夏宜归也是冷哼一声,显是不以为然。
对此,江浊浪只能微微苦笑,再不复言
——毕竟,白云剑派和峨眉剑派之间这场持续了百余年的纷争,又岂是自己今日的一通言语,便可以轻易化解的?
灵岩子见江浊浪不再说话,当即冷笑一声,转向对面的夏宜归说道:“江三公子有句话倒是不错——峨眉剑派,有教无类!汉人羸弱,自古使然,能够立志习武、自强不息,已然难得。倘若却要受限于天赋资质,以至不能习武,岂不荒谬?
所以峨眉剑派要做的事,便是让每一个有志习武之人,无论天资高低,都能学成一身本领,以此强身健体、保家卫国!单凭这一点,莫说是白云剑派,即便中原武林各帮各派,皆是望尘莫及。”
他这番话说得字正腔圆,语调也抑扬顿挫,原是正气凛然。可是再看灵岩子这张依稀有着异国血统的面容,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对此,夏宜归只是淡淡说道:“贵派有此宏愿,自是难能可贵。既是如此,何不投效朝廷,前往军中任职,也好将贵派的剑法遍传军中所有将士,助他们强身健体、保家卫国?如此一来,贵派也不至埋没在了江湖这趟浑水之中。”
灵岩子一怔,随即说道:“笑话!两军阵前厮杀,远则为弓弩,中则为枪矛,近则为刀锤,又岂有用剑之理?我峨眉剑派以剑术立身,誓要将剑法一道融会贯通,形成有教无类的体系,从而造福整个中原武林,燕雀之辈,有何资格取笑?
况且以剑术造福武林,这仅仅只是第一步。待到此举大功告成,世间一十八般武艺,皆可依葫芦画瓢,尽数形成有教无类之体系,让人人都能学会、人人都能学好。届时再将这些武艺传授给军中将士,造福整个中原,自然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听到这话,夏宜归不禁哂笑半晌,说道:“造福武林?只怕未必。贵派自吹自擂的‘有教无类’,说得通俗些,就好比是科举应试写的八股文章,有形无意,空而不实,到头来便如老蚕作茧、画地为牢。似这等教法,即便是天纵之才,到最后也被你们教成了庸才、蠢材、废材!”
灵岩子怒极反笑,说道:“老头,休逞口舌之利!是骡子是马,只管拉出来溜溜,孰优孰劣、一试便知!哼,你我两派这百年间的试剑之约,分明是白云剑派输多胜少,技不如人,居然还敢在此大言不惭?照此看来,白云剑派诸君,岂非连庸才、蠢材、废材都不如了?”
话音落处,右首边席地而坐的白云剑派众人,脸上都已有怒色呈现。
但为首的夏宜归依然不曾动怒,只是冷冷说道:“鄙派传承数百年,每一代弟子,多则数十人、少则十数人,每逢试剑,出战之人不过是十里挑一、百里挑一;而贵派广收门徒,每一代子动则数百上千人,其中高手,可谓千里挑一、万里挑一。以此观之,历代试剑之约,鄙派虽然败多胜少,却是败在了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
灵岩子双眉一扬,正待反驳,却听夏宜归已继续说道:“况且天下皆知,贵派屹立江湖不倒,所依仗者,其实并非剑术,而是一柄【定海剑】——历代试剑,鄙派败多胜少,非败于人,只败于剑!”
话音落处,对面的灵岩子突然哈哈大笑。
伴随着他的笑声所至,不止是众人所在的这座【天龙寺】,整座天龙山似乎都被他的笑声笼罩,兀自微微颤抖,直震得山中群鸟惊起,横竖乱飞!
一时间,连同下首位置上的江浊浪、南宫珏,包括以夏宜归为首的白云剑派众人,皆尽骇然当场
——眼前这个只有十七八岁年纪的峨眉剑派后辈弟子,竟有如此高深的内力?
这绝不可能!
就算这个灵岩子打娘胎里便已开始修炼,满打满算,至今不过二十年功力。无论他修炼的内功心法有多厉害,也绝不可能在一笑之间生出这等风云变色般的威力!
而且更可怕的是,从他今日进入这座【天龙寺】的后院开始,包括他与众人随口交谈,直到此刻他这一笑,所有人才幡然醒悟,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居然已有如此恐怖的修为!
峨眉剑派【定海剑】的持剑者,未来峨眉剑派掌门人的候选之人,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想到这一点,白云剑派的夏掌门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重新审视对面这位灵岩子
——十七八岁年纪便已有了这等内力,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服食过什么灵丹妙药,以此增强了功力,要么就是他接受了哪位前辈高人的传功。
但江浊浪却非如此认为。因为他从灵岩子的笑声之中,依稀听出了一丝异常。
待到灵岩子的笑声停歇,他已缓缓问道:“阁下的内力,似乎……并非中原一脉……”
灵岩子双眉一挑,顿时笑道:“江三公子果然好见识!实不相瞒,我本就是天竺一国所谓的【天生灵体,无量轮脉】。换成中原武学的说法,就好比是打一生下来,周身经脉便已彻底打通。”
说罢,他并未因此多做解释,而是径直望向对面的夏宜归,笑道:“既然白云剑派至今不肯服输,还口口声声说本派的剑法只在一柄【定海剑】上,那么今日的这场试剑,我便以空手向夏掌门讨教!”
显然,他这话虽然有些狂妄,但仅凭方才那一阵长笑,足见他确实有这个实力!
逢此局面,夏宜归身为白云剑派的掌门人,终究还是顶住了压力。
他缓缓定下神来,随即摇头说道:“不必——”
顿了一顿,他往下说道:“——历经百年沧桑,峨眉剑派与【定海剑】已然融为一体,荣辱与共,不可分割。倘若贵派的【定海剑】不出,今日试剑就算是鄙派获胜,终究也是没胜。”
听到这话,灵岩子又是一阵长笑,满脸不屑地问道:“老头,要想挑战本派的镇派之宝【定海剑】,你凭什么?”
夏宜归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一条右臂
——他身后的二十余名白云剑派弟子见状,当中立刻便有七人上前,各自怀抱一口长长的剑匣,依次摆放在夏宜归面前的几案上。
只见夏宜归轻抚面前这七口剑匣,沉声说道:“武林十大神兵之首,天下兵刃莫能与之匹敌。为了今日这场试剑,老朽穷数年之功,踏遍四海八荒,终于寻得七柄宝剑,并且因剑制宜,自创了七套剑法。”
说着,他抬眼直视对面的灵岩子,扬声说道:“今日试剑,七剑之内不胜定海,便是我白云剑派输了!”
伴随着这话出口,这位当今武林的十大剑客之一、白云剑派的掌门人须发衣衫无风自动,宛如画中仙人。气势所至之处,竟丝毫不输给对面的灵岩子!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眼见白云剑派的掌门人动了真怒,灵岩子也不禁心中一凛,重生敬意。
当下他缓缓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晚辈便依夏前辈所言。”
说罢,他已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略一整理身上衣衫,然后恭声说道:“峨眉剑派第七十七代弟子、【定海剑】持剑者灵岩子,恭请本派【定海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