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天勤出了内厅,穿过前厅,出门右拐,然后走过一段小径,穿过一扇圆门,便来到另一个庭院。但见庭院中花红柳绿,假山跌水,景色怡人。原来方才李天勤穿过的内厅和前厅乃是镇远镖局办理公务之处,而此时步入的别致小院和后面的房舍才是李天勤一家的起居之所。
镇远镖局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以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局。几十年前,于镇远从别人手中买过来后,大力修葺扩建,才有了如今的规模和样貌。于镇远天资聪颖,精通土木,整个镖局都是他一手策划和设计的。
镖局内花团锦簇、古木参天,如果不是有镖师和镖车进出,旁人还以为这只是一座有钱人家的私人宅院。镖局坐落于金州城南大街,以高墙与外界相隔,可谓闹中取静。尤其是李天勤一家人生活起居的内院,用绿色的藤蔓植物与外院相隔,显得典雅而幽静。
李天勤穿过前堂,发现空无一人,于是他继续往前,穿过天井来到后堂,走到西厢房,掀开了门帘,只见一位美妇半躺在藤椅上小憩。美妇身着华服,头戴珠宝,显得雍容华贵,可眉头却是微微蹙起,似有不快之事。藤椅前坐着一位红衣少女,正在轻轻为她捶腿。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怨谁。”李天勤边吟诗边走进了房门。
“勤儿!”那美妇正是李天勤的娘,李洪泽的发妻。李夫人此刻见是儿子回来了,顿时喜笑颜开,眉宇间的阴郁之气顷刻间烟消云散。她张开双臂将儿子紧紧拥入怀中,一边轻抚其后背,一边柔声呢喃:“勤儿,我的勤儿,你可算是回来了,都快想死娘了!”说完又双手捧着李天勤的脸蛋,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生怕他哪个地方少了一块似的。
“娘,瞧您说的!我上个月不是才回来过嘛,哪有您说的那么夸张?”李天勤轻轻拨开李夫人的手,说道。
“亏得少爷你还常自夸有学问,岂不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丫鬟小红桃唇轻启,笑声说道。
李天勤扭头瞧向小红,只见她唇红齿白、桃腮雪肌、杏目含笑、可可动人,模样较上个月又有了几分变化。李天勤竟望得有些呆了,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好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快快从实招来,是不是又偷看我房内的诗集了?”李天勤佯装生气的问道。
“才没有!我平日进出少爷房间,只是洒扫除尘,哪敢动少爷你的东西?夫人,你可得为小红作证啊!”小红摇着夫人的腿,委屈的说道。
“好了好了,几本破书,即便动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李夫人摸了摸小红的头,柔声说道:“你且去忙吧,我和勤儿说会话。吴妈和小翠几个家中有事都请假回去了,这一段要辛苦你了。”
“是!”小红应了一声,轻轻的出了房门。
“勤儿,三日后便是武林大会,你不在山庄帮你师父料理琐事,怎么偷偷跑回来了。”李夫人问道。
“我是奉师父之命给刘知州大人送请帖的。还有,为了和爹爹的约定。”李天勤答道。
“什么约定,我怎么不知?”李夫人又问。
“那定是爹爹不敢告诉你。是这样的娘,孩儿上次回家的时候,爹爹亲口允诺,只要我能接他三招,且在武林大会上连过三关,他便让我走镖。方才我已接爹爹三招,只待三日后武林大会再过三关,孩儿便可以走镖了!”李天勤说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走镖?可不是胡闹么?你才多大,怎么能走镖呢?”李夫人面色不悦。
“娘,习武之人终究是要行走江湖的,不然空有一身本领又有何用。再说,孩儿已年满十五,正是闯荡之时啊。”李天勤说道。
“胡说!”李夫人提高了音量,“你师公像你这么大时,还在卖包子;你爹爹和你这么大时,才刚拜入师门。他们后来哪一个不是江湖公认的一等一的英雄?偏偏到你这里就这般急不可耐!”
李天勤知道母亲已动气,不敢再辩驳。只是轻声说道:“娘,快别生气了。武林大会高手如云,孩儿说不定连一关都过不去呢。”
“过不去才好,最好将你锁在家里,让你参加不了武林大会,更别提那劳什子走镖了。”李夫人语气虽然凌厉,望着儿子却是满眼柔情。
当下气氛转和,母子俩拉起了家常。李天勤将平日里在山庄习武,同众师兄妹们一起的趣事悉数说给母亲听,直逗得李夫人笑声不断。讲到精彩处,连窗外干活的小红都忍不住咯咯直笑。
李天勤清了清嗓子,正声道:“好啊,偷看别人的书就罢了,如今还偷听别人谈话。似这般不要脸面,看哪个婆家能看上你?”
小红吐了吐舌头,走开了。李夫人爽朗的笑声仍不时地传出来。
李夫人刚才提到的李天勤那卖包子的师公,正是镇远镖局的创始人,李洪泽的恩师——于镇远。他的一生可谓丰富多彩,算得上传奇的一生。二十岁之前,他一直在街边卖包子,后来学文赴考,一次就进士及第,当了大官。没过几年,忍受不了官场黑暗的他毅然辞官习武,成了远近闻名的一代宗师,并一手创建了镇远镖局。十多年前,他将镖局交付给李洪泽,开始了云游四海的生活,至今杳无音信,不知所踪。
江湖上流传着一首关于于镇远的诗:“二十学文通古今,三十习武冠三秦;人生有梦终不晚,三分天定七分勤。”李天勤的名字正是由这首诗而来。
傍晚时分,李洪泽从镖局归来,一家人难得团圆。李夫人亲自下厨,小红从旁帮忙,做了一大桌好菜。众人围坐桌前,点上烛火,边吃边聊,好不温馨。李夫人兴致颇高,举杯频饮,不一会就双颊泛红,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似是有些醉了。小红也是面颊发烫,不住的用双手轻抚。李洪泽和李天勤父子却是酒量过人,他们一连饮了许多杯,却无半分醉意。
“爹爹,你何时动身去山庄?”李天勤问道。
“明日一早便动身,你和我同去么?”李洪泽道。
“爹爹且先行,孩儿午后再去,孩儿坐不惯马车,再说我还要把山庄的马骑回去呢。”
“也好,你娘甚是挂念你,你且多陪她一会。”
当下众人不再言语,一轮明月悄然升起,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