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其实是一种病,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大家都认为瘾只是一种爱好,一种过头的爱好。大千世界,每个人都有瘾,有的人对权力上瘾,有的人对钱财上瘾,有的人对美色上瘾,有的人对饮酒上瘾,还有的人对练武上瘾……
这种人一心想成为天下第一,为了习得上乘武功,为了击败其他高手,他们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愿意付出生命作为代价。这种人就是武痴。每个年代都有许多这样的武痴,但能扬名立万的却是凤毛麟角,独孤雄算一个,吴自有也算一个。
此时的江南武痴正坐在地上,用一块布擦着右臂上的伤口和血迹,那神情专注,像一只舔着伤口的狼。
李天勤走过去,递了一瓶金疮药给他。
吴自有看到李天勤并不愕然,他笑道:“今日惨败被你们撞见,惭愧,惭愧!”
李天勤拔下金疮药的瓶塞,将药粉倒了一些在吴自有的伤口上,又帮吴自有包扎了伤口。这才开口道:“怎么会呢?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精彩的比武。”
吴自有笑着摇了摇头,他深吸了几口气,调理了下内力,整个人立马显得精神焕发。他站起身来向李天勤拱手道:“多谢公子替我处理伤口,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日后定报答一二。”
李天勤道:“区区小事,喝足挂齿,在下李……”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崔镖师赶紧抢道:“我们公子姓李,是长安人士,要赶往洛阳办点小事。”
吴自有扫视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一眼李天勤,笑道:“不想告诉我姓名也无需撒谎啊,你们是金州镇远镖局的对不对?”
崔镖师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李天勤笑道:“阁下好眼力,在下镇远镖局李天勤。”
吴自有一听此言,立刻双眼泛光,他拉着李天勤说:“你就是李天勤?就是那个在今年武林大会上使出盲剑的李天勤?”
李天勤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快快快!快和我过几招,我要领教下你的盲剑!”吴自有着急地说。
李天勤内心叫苦不迭,心想要是被这武痴缠上了,那就麻烦了。于是赶紧笑道:“那都是江湖人以讹传讹,在下武功低微,又哪里有资格和堂堂‘江南武痴’动手?”
吴自有也不答话,伸手将李天勤上下摸了一番。崔镖师紧张地盯着吴自有的一举一动,右手暗自催动真气,准备随时动手。
吴自有笑道:“你小子倒是块练武的材料,只可惜你内力修为确实不够,还要多多努力,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条件。”
他似乎感觉到了崔镖师的内力,转身笑道:“这位兄台内力深不可测啊,居然多得开始外泄了,不如和我比试一下如何。”
崔镖师连忙收起内力,摇头摆手道:“不了不了,我的武功也是不堪一击,不劳武痴动手了。”
吴自有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后会有期了!”说着也是纵身一跃,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天勤双足一点,飞身来到吴自有大刀插入的岩壁。他像壁虎一样,紧紧贴在石壁上,另一只手想去拔出那插在岩壁上的大刀。他一连试了好多次,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可那大刀竟像在石壁中生根了一样,纹丝不动。
李天勤跃了回来,摇了摇头道:“这‘江南武痴’劲力好大。”
崔镖师道:“这种人还是少惹为妙,咱们快走吧,争取明日赶到洛阳。”
天黑的时候,五人赶到潼关驿站。由于是寒冬腊月,天气也不好,驿站里人很少,冷冷清清的。驿丞给五人安排了房间,又命下人送去吃食。
下人是个年轻的男子,他给五人一人送去一大碗面条,一小坛酒。然后笑眯眯地说道:“几位真是有口福,前日一只黄羊冻死在驿站外,今天烤了一只大羊腿,还剩下半只,我这就给你们取来。”
下人送来半只烤羊腿,羊腿烤得黄灿灿的,让人看了就想吃。
崔镖师打赏了下人一两银子,下人高高兴兴地下去了。
李天勤正准备开吃,崔镖师连忙道:“且慢!”然后掏出银针将烤羊腿、面条、酒依次试了试,发现银针并没变黑,这才放心的招呼众人开动。
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驿站,能有一口酒、一碗热乎乎的面条,外加半条烤羊腿,已经算得上是极致的享受了。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五人将所有东西一扫而光,连羊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上面不剩一点肉丝。
李天勤干了杯中最后一口酒,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他望着崔镖师道:“白天时候,卫镖师问你关于那‘江南武痴’的事,你说说来话长。如今长夜漫漫,无所事事,正好给我们讲一讲嘛。”
“也罢,我也是听来的,如今正好给你们讲一讲,权当打发时光吧。”崔镖师略加思索,说道:“江南武痴名叫‘吴自有’,是江南吴家庄人士,他还有一个弟弟,叫吴自得。”
“吴自有、吴自得,这名字倒真不赖。”李天勤笑道。
崔镖师继续说道:“吴家庄人人练武,刀法远近闻名,尤以吴自有家的刀法为甚。吴自有和吴自得两兄弟精心钻研了一套刀法,号称‘双刀合璧,天下无敌’。”
“后来,吴自得看上了一位女子,便娶了她。成家后的吴自得很少有时间陪吴自有练武。吴自有深为不满,时间久了他竟对弟媳生出深深的怨恨来。”崔镖师道。
“‘树大分叉,人大分家’,他弟弟成家立业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亲兄弟也迟早要各立门户。”卫镖师道。
“可是吴自有并不这么想,他觉得是弟媳抢走了他的弟弟,让他练不了绝世的刀法,成不了天下第一。在武痴的世界里,任何阻碍他成为天下第一的人都必须被铲除。所以终于有一天,吴自有醉酒后将弟媳一刀斩杀了。”崔镖师道。
李天勤摇了摇头,叹道:“武痴的世界我们真的不懂!”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吴自有酒醒后就去自首了,他对杀人之罪供认不讳,很快就被打入死牢,就等着秋后问斩了。”崔镖师道。
“既是如此,那我们今天怎么还看到吴自有了呢,难道他越狱了?”卫镖师问道。
“死牢固若金汤,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想越狱谈何容易?”崔镖师顿了下,继续说道,“吴自得料理了妻子的后事后,买通了守卫,带着家丁去死牢中探望兄长。他将吴自有灌醉,让家丁将他带走,自己进入牢房中,代替了吴自有。有这样一个弟弟,吴自有真是三生有幸!”
“吴自得就这样代替哥哥,被问斩了?”李天勤问道。
“是的。”崔镖师道,“弟弟的死让吴自有自责难过了一段时间。但仍然无法阻止他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决心。他毅然离开了家,逐门逐派地挑战,不出三年,就击败了江南诸多高手。去年开始,他逐步往西推进,想不到这么快就要挑战独孤大侠了。”
“我看吴自有的功夫真的已经登峰造极了,今日若不是独孤大侠不用眼睛,说不定会胜得异常艰难。”李天勤道。
“我也这样觉得。”崔镖师道,“吴自有还有一个绰号,叫做‘遇强则强’。任何高手他都不怕,只要给他时间,他终究能击败对方。”
“不管怎么说,吴自有这种执着的精神还是挺让人感动的。”李天勤赞道。
五人又聊了会天,一个个都是呵欠连天。于是两名趟子手打来热水,众人洗漱后钻进暖和的被子里,迅速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