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压压的一片,令人透不过气来。黑夜吞噬着无边际的大地,一轮染着血色的圆月高高挂在一片漆黑里,序幕才刚刚开始……
和熙面色驼红,手里高举着纯金锻造的精细纹路的酒杯。在烛光灯火下,她红着脸眯着眼醉醺醺的打量一番了。手一抬,水流便从壶嘴流出,倒进她的嘴里,钻进她的胃里。她只着一身衣裳,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在烛光的映衬下胸前的春光泄了出来。
她四肢放松无力的躺在龙椅上,眼神缥缈的向前望去,语气竟有点难以置信的委屈巴巴的反复叫唤一个人。“兰儿,兰儿……”
酒壶被狠狠的摔在地上,连着打了好几个弯儿,在反衬着主人的不满。
一个人的权力是那样的大,一个人的宫殿是那样的空旷。
恍惚间,他看见那女人在镜中温柔的对着她笑着,两眼弯弯。他不禁也嘴角跟着弯了弯。还未等她回神之时,镜中影转瞬即逝,她无措的呆望着镜面。
茫然在空旷的宫殿里大喊大叫。“你为什么从不肯回头看看我!为什么!”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恒古不变。在和熙的暗箱操作下,先前的长太子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以嫖妓、作风不正被废,不隔一年便郁郁而终。
次子继任,择日登基,号宣宰,公元八百七十九年称帝,年仅十一。
六子十岁,九子七岁。
那日的冬天出奇的晴着,太阳把冰雪都融化了,只留一丝残雪。
宫女太监们将残雪也一并清理干净,此时的地板是干燥无水的,众百官入场屹立之上。
阳光太大了,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只能眯着眼望着前方,平日里玩闹无意经过的宽广场所,竟生出重重的压迫,使他莫名的紧张。
有人高呼一声:“新帝即位!”
他听的有些恍惚,在他愣神的片刻,突然有人从背后轻轻的推了他一把,他梦幻般的踏出了第一步。脚步是如此的沉重,通往那层层高梯的路是如此的漫长。那高端的最高处摆放着那张令万人敬仰的椅子,没由来的心感受到了微微的刺痛。他踏上那个位置的每一步,都沾染了亲人的血。他清晰的记得,前不久父皇才离世,而他就这么快的取而代之。
他每走一步,和熙也跟着走一步。他能够感觉到,那双如秃鹫般的眼睛在他的身后紧紧的盯着他,悄悄的靠近他,不知哪一刻,便将他吞噬入腹。他的影子倒映在前方来,他偷偷斜眼瞟着,心里却害怕的颤抖。坐在龙椅上的人是他,可真正拥有的人却是她。
他站在最高梯上,身后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龙椅,他望着众百官。
百官臣服而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气势之宏大,高歌仰起,他有些不敢动,他侧头看向那女人。那个作为他母后的女人,与他同站在最高梯,用着最轻蔑、最淡薄的目光那样俯视着那片地上的人,就好似再看一群蝼蚁,连他也生出对她的惧意。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竟允许先帝与已逝的兰妃娘娘合葬,这也许就是和熙对他们的唯一的仁慈。
和熙变了,若先帝死之前,她只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而之后,她则是随意找个借口变草菅人命,刑法狠改,赋役徭役加重。慕国迎来了统治最黑暗的时代。和熙一族牢牢把权,贪官四起,灾祸连天,民不聊生。
这个刚刚不久才失去父皇母妃年仅七岁的孩子也变了。变得不再好奇,变得沉默寡言,有时见他坐在屋檐下,一坐就是一下午。宫中人皆冷待着他,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局面般。
和熙除了平日管理朝政外,她闲暇时便会来好生教导他。
蜈蚣钻进他的耳朵里,他嚎啕大哭着,面前的女人不为所动,任他哭着闹着,甚至看着他的丑态愉悦的笑了起来。蜈蚣在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从此他的右耳便失聪了。
失去了庇护的他,在宫中冷言冷语已是常态,更有甚者在他的饭菜里加料、加虫子,要他的日子过得不得安生。也许人就是这样,一旦你所瞻望在高处的人不慎跌入谷底,人们就会暴露深藏在内心的恶意,狠狠的践踏那些曾经站在高处的人,以此获得满足。
血是什么颜色?大概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一年三百多天每一天都几乎能见到血,红色的、暗红色的、甚至黑色的血。只要你随随便便掀开他的衣角,你便能看见并且为此感到惊讶,原来一个人的皮可以有这么多的颜色,白色的、红色的、紫色的、青色的常年挂在这个小小的身板上。
他深深的感觉到只要她还没死,他这样的日子就永远不会到头。
成百上千条蛇的洞穴里会是什么样子呢?有毒的没毒的全部混在一起,它们时不时的吐出红色的信子,颜色各异,形态各异。而他就在这样的洞穴里生存了整整三天,靠着火把,驱散着毒蛇。可那种黑暗与恐惧和怨恨深入他的骨髓里,吞噬着他的本性,扭曲着他的人格。
直到第四天早晨的时候他才被放出去,原来天就算下雨了,也那么的亮眼,他不适应的眯着眼睛,猛然发现出来令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原来他与光亮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从此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很多阴暗的想法,只待一个时机将这些付诸于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