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终于进了八十里长川。鹰爪金钩在沾沾自喜之中,总觉得有些不妙,一路上太平静了,平静得出奇,他正猜疑中,忽听一声长啸,两边山上跳下无数人来,均是绿林道上的高手,把队伍分成三截,一时人喊马嘶,惨声不绝,叫喊连天。
万氏兄弟被软皮蛇江津,铁臂猿张迁缠住撕杀,一时脱手不得,斗了五十余回合,不分上下。
这软皮蛇和铁臂猿是黄土高原的大盗,因一人擅长软功。一入擅长硬功。江湖上才称他俩为软皮蛇、铁臂猿。前者是形意拳张天师的独传高足,后者是六合拳天虹法师的得意门徒,只因他俩入了黑道,武林中一直深恶痛绝,早想废了这两个武林中的败类,但因他俩武功高超,行踪不定,只与川南三赫老大霹雳掌时有往来,这次应邀带了几名好手,赶来相助,这软皮蛇使的是地躺双刀。这地躺双刀是岳飞为了对付金兵的铁骑而独创的。地躺双刀的特点:人在地上滚动而两把刀不断地在人身上下翻动变化。上刀挡住金兵兵器,下刀专砍骑兵马脚,另外,他还揉进了形意拳的精萃“三十六肘”,“七十二插手”“鸳鸯腿”,“八暗腿”--故而名传江湖,很少有人见识。
这软皮蛇许多年没露手,技痒难熬,双刀尽是杀招。早把“一支手”万山的马蹄砍断,“一只手”险乎中了一刀,把衣袍割下一大片。他就地滚开,猛地腾起,竟使出咏春拳鬼头刀中的绝命招数,“鬼魂难怨”,百来斤重的鬼头刀,从空中向软皮蛇砍来。软皮蛇一惊,暗暗称奇,就地滚翻已来之不及,只好用左刀一格,手腕震出血来,刀脱手飞出,那鬼头刀径直落下,不偏不斜,砍向头颈。软皮蛇只好贯足内气,右刀又上格,只听“光当“一声,单刀和鬼头刀同时震飞。软皮蛇跳将起来,避开了“咏春拳”的“一踩三跌”,他猛起一招“崩捶”,快追如风,有撼山之力。
这边“三只脚”和铁臂猿斗得难解难分,铁臂猿一杆六合双钩枪,神出鬼没,势不可挡。“三只脚”的偃月刀也是寒光闪闪,左右逢源,旗鼓相当。铁臂猿见软皮蛇已得手,疾使出毒招“拨草寻蛇“,一枪把“三只脚”坐骑刺倒,复跟一招“万鹰点喉”,直取三只脚的要害咽喉。“三只脚”马失前蹄,惊慌之中,只见枪尖已近喉头,人又在跌倒中,只好拼命地一刀横砍,砍断了枪杆,枪尖斜飞而出,铁臂猿丢下半截白腊杆,伸手就去抢偃月刀。这一招迅疾如风,早已抓住刀杆,另一臂却象鞭杆似的甩向“三只脚”脑门。三只脚只感一阵凉风袭向脑门。跌倒之中,抓着刀杆甩起,双脚疾向铁臂猿射出,“三只脚”却抠向了铁臂猿裆部,俩人同时松手,退开数步,都惊出汗来,缓了缓气,又徒手冲上前来,绞杀在一起。
骁骑兵死伤无数,被绿林高手杀得尸骨遍地,血流成河。断后的善扑营官兵也残剩无几德楞泰布佐领的开山爷钺,碰上了一种罕见的双兵器“钹”,使钹的人是一个胖大和尚,木棉袈裟,麻鞋秃顶,年当古稀,二日如火。这双钹在他手中使开,真知两片风轮,呼呼作响,逼得德楞泰布佐领左遮右挡。无还手之机。这钹看似戏剧打击乐中“钹”的半边,内侧有把柄,半圆形有锋利的刃。相传是“太祖长拳”赵匡胤手下一员步将创此兵器,两钹合起来可以当盾,但后来清初被中原大侠洪舵主精练,广集百家之长,发展成一套独特拳技罕兵异器。
这使双钹的和尚,就是威震南方武林的锦狮子程蓬,洪舵主独传高足。这次远离山门,返世还俗,是应追魂电之邀,他俩是拜把兄弟。
锦狮子虽然身粗体胖,但却异常灵活,眨眼间只见他捞,撩,铲,云,劈,挡,扫一时把个八旗高手德楞泰布佐领的开山斧钺缠得无法脱身,逼得节节败退,还差些把手削掉。德楞泰布不由得火冒三丈,心中暗暗发颤:哪里杀出这么个胖大和尚,好生了得,如此兵器,谁曾见过!
德楞泰布气贯双臂,偃月刀吞身一缩,疾甩出变招,竟使出关东侠魔所传“奇命追魂偃月刀”,顿时刀锋生花,寒光颤颤,抖出万把刀刃出来,罩住了锦狮子,锦狮子不慌不忙,龙腾虎跃,在刀刃中闪避,双钹上下封住全身,偃月刀也难得攻进。但这“夺命追魂偃月刀”,是集关外各家所长,内外合一,招数是不成套中有套,不成路数中有路数,可伸可吞,可吐可放,长可取敌丈外,近可斩敌寸内。把个锦狮子逼得无路可退,只好腾身飞出,大喊一声,使出看家绝招“双钹撼地”,一钹扫向马腿,一钹劈向马头。马头一偏,马腿却被齐崭崭地砍下,德楞泰布双腿差些被马压折,腾身而起,举起开山斧钺,一招“斧碎万山”,当头劈下,锦狮子闪也不闪,让也不让,看斧钺已近秃顶,双钹上举一合,夹住开山斧钺。这德楞泰布是八旗第一大力士,但怎么也拔不出,开山斧钺象生了根似的,不由得恼羞成怒,狂吼一声,开山斧铖还是动也不动。
锦狮子一声怪哼,双钹突然脱手,飞向德楞泰布颈部,双钹一夹,砍下了八旗高手德楞泰布佐领头颈。这头颅凸着一对惊讶的豹眼。锦狮子又一声怪哼,忿然道:“清莽,休看我家无人!”他把双钹一抖,抛下头颈,收回双钹,又向那激战最酣的囚车奔去。
原来双钹内侧暗扣金链,一般不发,若遇强敌,就使出这夺命绝招“双虹夹桃”。这一招是锦狮子潜心悟出,特地在双钹内侧暗系了两根金链,扣在手上,一发必中。
追魂电双腿落在两匹骏马背上,长臂疾挥,太仆寺少卿格儿清,短剑还未拨出,就被抛过摔在混战的人群中。七孔流血暴亡。两匹骏马被追魂电双腿压得直颤,八蹄已陷入地中,追魂电伸手抓住缰绳,正欲解下囚车,当中那匹辕马却猛回头向他咬来,追魂电手疾收回,抓住了马嘴,使劲一捏,马的眼睛都瞪直了,快暴凸出来,鼻孔直喘粗气。追魂电另一只手赶忙去解囚车,忽然背上一股凉风袭来,回头招架格挡已来不及,他抓断缰绳,吞身一缩,头也不回,甩出缰绳,打偏剑尖,又去解囚车。剑势缓了缓,又斜剌而上,一招“仙女散花”紧逼天顶。
追魂电知是劲敌,丢下囚车。拨出长剑一格,手中一震,长剑差些脱手,均是宝刀。对方也是一怔,正是鹰爪金钧。刚才鹰爪金钩坐骑千里嘶风马,被两猿惊骇跳开,纵出一箭之外,他见追魂电欲夺囚车,情知势头不妙,罗汉手冷铁山定没接到调令,反中了追魂电的伏击。他急勒转马头,逼着千里嘶风马又纵回囚车旁,两猿正和鹰瓜高手们混战一团。谁知追魂电甩出缰绳,打斜剑尖,又拔剑格开了“仙女散花”这一毒招,鹰爪金钩手中已震出血来,虎口已麻,不得不暗暗称奇,这老东西武功当真不弱,不在他下,忙抖起缰绳,千里嘶风马一声长啸,准备死战追魂电,那知两猿却又拚命脱出混战,向千里嘶风马袭来,千里嘶风马喷出一团团白雾,又猛地纵出几箭之地。鹰爪金钩焦急地拍了坐骑一掌,千里嘶风马呆立原地不动。
周围一片骇人的景象,各种暗器,各种断刃,在激战的人群中,呼啸地飞旋,袖箭、飞蝗石在鹰爪金钩头顶,耳际、身旁如流星一般地飞过,鹰爪金钩只见自已兄弟一个个前后跌倒。有的爬行着想挣扎起来拚斗,又因无力跌下,被马蹄踩死,有的中了重手掌,疼痛难忍,用手指猛插地面,真令人不寒而栗。马匹在这被血染红的人堆上,来往蹂躏着狂奔。
额勒登保被川南三赫围住,无法脱身,眼睁睁地看着囚车被追魂电解下,提将起来,要夺路而走。鹰爪金钩急得双腿一夹,千里嘶风马腾空而起,如离弦之箭,直射追魂电。
鹰瓜金钩长剑舞出,一招“飞虹剌”,剑刃在阳光下闪烁,令人目不暇接。追魂电闪躲不及,双足贯劲,往下一蹲,两匹骏马跌倒在地,筋断骨折,早已死去。鹰爪金钩不等追魂电有喘气之机,又一险招“横江飞渡”递出,疾刺下盘,奇快无比,更为阴毒。追魂电单手托起囚车,长剑一闪,早已跃到那匹辕马的背上。
那辕马通身雪白,原是从辽东森林选来的野种,进宫后没人敢骑,凡是欲骑者,都被此马摔伤或咬死。几名御马官为驯此马已死得差不多了。这马真乃宝驹之首,从头到尾一丈五尺有余,体高五尺开外,胸宽腿曲,鬃毛分披,劲蹄有如螂腰,昂首睥睨,神俊已极,真乃辽东一匹神马。它见有人骑上,陡地撒起野来,高昂头颅,一纵而起,风驰电掣一闪而过,如一头雄狮在混战的人群中猛奔,披散着雪白的银鬃,疯狂地撒蹄疾奔。两猿紧追不舍。鹰爪金钩一时愣住,但马上高兴起来,心中喜道:“这匹白马雪驹,我都奈何不得,你这老东西自找苦吃,免得我动手”。他准备坐等追魂电被白马雪驹摔死,吃掉,再去夺回囚车。谁知那白马雪驹,四蹄收敛,不满地转过头来,竖起长鬃,挺起肌肉凸隆的粗白脖颈,摇动着拖地长尾,接着又啸一声,摆开裆胯,挺直健美的腰肢,放开生风的四蹄,侧着身子,斜着脖颈,风一般旋转起来,但很快就平静下来,驯服地垂下了头。追魂电一手托着囚车,一手执着长剑,二目精光四射,寻找出路,观看战局。
川南三赫老大老二均已负伤,血染袍袖,只有花猫腿那对“虎头双钩”,才挽回了整个败局,勉强算个平手,但渐渐已处下风,花猫腿被逼使出一招“老猫拜师”,双钩落下,前钩被格开,后钩却把额勒登保臂上撕下一大块肉和锦袍。
前面软皮蛇和铁臂猿正和万氏兄弟酣战一团,不分上下。后面的锦狮子双钹抛掉德楞泰布头颅,赶奔过来。两猿却被几名鹰爪高手的鹰爪棍围得死死的,黑毛倒竖,鲜血淋淋,追魂电心中好疼,又不能过去除掉这些黑爪子。
他骑在马上,一声长啸,要他俩都冲出川口,两猿拚命冲出重围,三赫更是难以脱身,追魂电愣住了,茫然不知所措,他心中暗暗焦急:这样下去会前功尽弃!正在这焦急之时,锦狮子舞着双钹杀过来,掩护两猿冲出重围,向追魂电靠近,冲出川口。追魂电正欲冲出川口,只听一声惨嚎,鹰爪金钩一剑剌中“雄阳”,“雄阳”随即跌倒,被锦狮子抄起,双钹合交右手,左手掳起“雄阳”,一边抵挡,一边向川口移去。
“雌英”还想跟“雄阳”报这一剑之仇,被追魂电长啸声唤走。鹰爪金钩抢在锦狮子前面,一招“犀牛望月”,“雌英”前爪被刺中,血流如注,正欲豁命扑向鹰爪金钩,早被锦狮子一脚踢起,落在追魂电马上,白雪驹一声长啸,抖着钢鬃,扑向川口,碎石兵刃在它狂奔的蹄下四处飞溅,闪出耀眼的火花。把长鬃抖得象一面得胜的锦旗。
鹰瓜金钩正要追去,猛抖缰绳,千里嘶风马也扬颈长啸,却见两团半圆的兵刃向马头砸来,疾如闪电,锐不可挡,呼呼风响,鹰爪金钩急勒缰绳,马头一转,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追魂电冲出川口.
川口倒下了一大群善扑营官兵,均是刺中咽喉,血流不止。此时两团怪东西又向他袭来,鹰爪金钩回头一看,心头一惊,锦狮子程蓬也下山了,这风靡江湖的怪僧,双钹大侠!鹰爪金钩头一偏,马一转,双钹落空,鹰瓜金钩长剑疾伸,一招“黄莺锁喉”,势如破竹,凛如劲风,剑尖急抖而下,直刺咽喉,左手剑指也同时抖向锦狮双眼。锦狮子慌乱之中,躲闪不及,只好一个“金钢铁扳桥”躲过此剑,谁知那剑虚晃一下,却刺中“雄阳”,血流如注,顿时瘫软,已快僵硬。锦狮子一声怒吼,把“雄阳”扔给跑过来的花猫腿,要川南三赫快冲出川口,去追追魂电。
锦狮子不由得心头通通乱跳,暗暗骂着:“堂堂鹰爪金钩,却施如此卑鄙招数,害我‘雄阳’,今天要你知道我老僧双钹!”锦狮子双钹一旋,人腾空而起,又取马头和马腿,谁知这千里嘶风马是西苑名马,头闪蹄缩,躲过双钹。鹰爪金钩急着要夺回囚车,那有心思恋战,疾施出杀手“乱云飞渡”,剑锋斜纵而上,向锦狮子裆部刺去,锦狮子重心侧移,施出“铁林轻功”避过此招,大为惊讶,他正惊魂未定,剑尖已沾着秃顶。锦狮子慌忙缩脖藏颈,肩头上却被划破,割下一片袍布,鲜血往外直浸。锦狮子见川南三赫欲转身相助,忙横眉催他们三兄弟火速急奔,去赶追魂电。川南三赫只好背负重创的“雄阳”,抢出川口。
这时追兵蜂拥而至,锦狮子早已豁出命来,拼死也要拦住这帮鹰爪清犬。只见他纵身一跃,飞出五六尺远,抢在鹰爪金钩前头,双手舞个“倒卷帘”,拦住追兵去路。双钹飞舞,呼呼有声,追兵全被堵在了川内。善扑营军官责骂御林军无用,不肯让路,御林军骁骑兵斥责鹰爪高手贪生怕死,徒有虚名,你推我搡策马扬鞭,就是不肯上前,都被刚才的惨景吓坏了。
那锦狮子真象一头疯狮,身钹合一,闪出阵阵寒光,人钹难分,众人骇然,无不惊讶。鹰爪金钩火冒三丈,肺都快气炸,今天却栽在这些废物手上。他策马扬鞭,千里嘶凤马抖起威风,一纵而起,跃过众人,奔到川□,鹰爪金钩一剑刺出,恨不得生吞了这怪僧锦狮子。只听“光当”一声巨响,另一匹马上使的金箍长殳同时刺下,两人不谋而合,都是使的“野马分尸”,欲致锦狮子于死地。
锦狮子双钹一合,金箍长殳被磕开,鹰爪金钩的长剑却把金钹削掉一块。来人正是额勒登保,他这时是气如疯牛,火辣辣的,真想把这锦狮子乱剑分尸。他心中好生火急:囚车被劫,方慕青生死不明,回宫怎向皇上交待,都是这鹰爪金钩沽名钓誉,妄想吞并武林,倒落个自食其果。他肩上还中了花猫腿一钩,又死伤了这么多官兵。他见锦狮子拦道,便纵马上前,不料鹰瓜金钩也纵上川□,一剑一殳都没刺中锦狮子。锦狮子毫不退让,他虽绿林,却恨清廷入骨髓,只见他如山崩地裂,气贯双手,双钹旋风般地裹向鹰爪金钩和额勒登保,尽是夺命招数。鹰爪金钩和额勒登保挤到了一起,这川口又窄,两匹宝马施展不开,裹手裹脚,还差些挨了一钹。
鹰爪金钩不由得恼羞成怒,提缰绳,千里嘶风马人字而立,从上往下,剑尖一闪,一招“滴水观音”,直刺锦狮子天鼎穴,右足弹腿直踢锦狮子腹部,这招可算得上是险中之险,奇中之奇。额勒登保也疾出一招“童子拜佛”金箍长殳直奔锦狮子膝下三寸要穴,左手剑指并行,俯身直点“会阴”。这两招配合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锦狮子心头一惊,这毒招还不要我的命。锦狮子疾施出“铁林轻幼”,“云燕飞天”,不躲不闪,等剑,殳,腿,指还未沾身,直冲而起,双钹合一交于左手,右手攀住悬岩绝壁,一招“双虹夹桃”,双钹离手,向鹰爪金钩和额勒登保砸去。还未等他俩醒过神来,锦狮子爬上小路,飞步入山,影踪晃然不见。
鹰爪金钩和额勒簦保面面相觑,此时又不便撕破面皮,相互指责,只好回川去收拾残局。万氏兄弟身负重创,也换了坐骑赶奔过来。原来软皮蛇铁臂猿也撒风跑了,往京城而去。
鹰爪金钩一看残兵败将还不到二十人,二百多人死得差不多了。他心头一转,立即决定,派一鹰爪高手火速奔往京城,面呈皇上,派罗汉手冷铁山率高侍到附近搜索踪迹,他和额勒登保带着这二十人,去追踪追魂电,夺回囚车,请皇上派重兵接应,还需要严防无极仙翁下山,入宫行剌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