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锦衣牵着一匹雪白的骏马,身后一队龙精虎猛的骑兵,约百人,均是一人双马的配置,还有一辆驷马高车正是为陆婉儿准备的,见两人过来,孟锦衣翻身下马,对着陆婉儿下跪行礼,身后两百名骑兵一同下马,刷地一声齐齐跪在地上,跟着孟锦衣高呼:“锦衣铁骑参见公主殿下!”
气势恢宏,直冲云霄,沈虞见过这般杀气腾腾的军容倒也并未感到惊讶,陆婉儿却是第一次见,呆了一呆,不一会儿,反应了过来朗声说:“免礼,旅途安全有劳诸位将士了。”
陆婉儿踩在马凳上登上了马车,沈虞则骑着一匹马,在孟锦衣的一声令下,和送别的杨炯挥了挥手,队伍向着城外出发。
阳关城周边都处在一处广袤的平原之中,是故队伍行进很快,孟锦衣心急火燎三次要求队伍提速,直到颠簸让陆婉儿有些头晕,无奈下才放慢速度。
一天颠簸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阳春城,阳春城距离阳关城两百余里,位于宁国东五城的中心,向东而去三百里便是定远城,在五城的拱卫之中,阳春城是出了名的富庶,甚至能与宁国都城定远相提并论,沈虞向城内望去,只见灯火通明,街市如白昼,整个城市都发着光,一个官员领着一众人站在城门口迎接着。
见到陆婉儿的车架,一众官员跪倒在地,陆婉儿拉起帘子说了句免礼,众人起身,官员又向众人行礼之后上前领着公主车马朝城内走去。
沈虞听孟锦衣介绍,这阳春牧名叫童颜,是天下一等一的经略能臣,号称“点沙成金”,当年这阳春被极乐教荼毒最深,人口凋敝,经济破败,曾传言当时整个阳春城里能吃的只有土了,这不过十余年,已能和宁国都城媲美了,这童颜治理能力可见一斑。
童颜领着众人来到一家客栈前,这应该是沈虞见过最大的客栈,比阳关城府衙更大,竟有五六层,楼上灯火辉煌,朝上看去,只见星月无光。
军士被安排到了楼下,而陆婉儿和沈虞孟锦衣一众人被安排在最顶楼,沈虞坐在楼上,这阳春城尽在眼里,美不胜收,坐下见得桌上各种美味,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心中感叹的同时又不由得佩服这童颜的治理才能。
只听童颜笑着说道:“这阳春城客栈里的厨师堪比宫内,听闻公主降临,仓促之间,只有这些,请公主海涵。”
陆婉儿轻笑:“不必多礼,童大人盛情,本公主已感受到了,诸位请用吧。”
陆婉儿吃相秀气,相比之下,孟锦衣却是大快朵颐,童颜见孟锦衣的吃香,笑道:“你这恶狼,太丢人!”
孟锦衣不理他,继续吃着手里的美食。
见这一幕,沈虞和陆婉儿纷纷笑了起来,这威风凛凛的孟锦衣少见地吃瘪的时候。
童颜看向陆婉儿说:“这孟将军天生是属于战场的人,所以招待公主定是不够周到,也请公主看在主上的面子上不要介意!”
陆婉儿笑道:“孟将军真实率性,接人待物也得体大方,本公主心中只有感激,怎会责怪?”
童颜看向孟锦衣说:“孟将军行事就是乖戾过甚,怎能让公主这样奔波,幸好是在我宁国,若是在禹朝朝堂,一辈子也只能做个马夫。”
孟锦衣听着童颜的话,也不反驳,笑了一笑说:“我心中清楚自己斤两,年轻时性格狠厉,不好与人相处,幸得主上赏识才有了一席之地,主上蒙难后,听童颜所劝,改了许多,只是骨子里的急躁却改不掉,很多人劝我投奔禹朝皇帝,那是让我送死啊,那些人和童颜你一样,心中九曲十八弯,玩不过玩不过。”
童颜哈哈大笑,端起酒敬了陆婉儿一杯,继续说道:“朝堂倾轧,太费心力,那些人的聪明都用在和人算计之上,心中只有利益得失,什么民生福祉,他们哪有时间想这些?”
陆婉儿抿了一口酒说:“童大人所言甚是,朝廷斗争太甚,几大家族,几大派系,整日里勾心斗角合纵连横,最后斗得民生凋敝百废待兴。”
童颜点头道:“公主见识不凡,人之一生,不可能对所有事都有天赋,擅长冲锋陷阵的不善于运筹帷幄,有人善于治国理政,有人善于经略军事,每个人都要有合适的地方才能尽其才,只是朝廷竞争激烈,每个人看到的都是官位带来的利益,而不是处在这个位置该做些什么,这种情况下,不擅长经营打点,奉上迎下,就很难出头了。”
孟锦衣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不知何时,再能醉卧沙场。”
童颜一笑说:“不远了,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天下马上就要忙起来了。”
孟锦衣说道:“西方众教里出了一个奇女子,叫什么莫妮卡,已经快要一统佛国了,只怕边关又要生乱不得安宁。”
童颜点头说:“佛国连年纷争,人心思定,现在被这女王整合了,缓过气之后必然膨胀,若王爷能重返宁国,也不担心,只是如今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几人边吃边说,沈虞在一旁听着,获益良多,童颜心思缜密,分析起问题入木三分,让沈虞对宁国形式又多了几分认识,谈话里,沈虞也知道了孟锦衣和童颜竟还有一番旧事。
十几年前,宁王刚入京,宁国分为两派,这铁军一派几人也只是政见统一,却谈不上什么交情,孟锦衣一向骄横,以一派之首自居,对其他几人气指颐使发号施令,稍有反抗便要舞刀弄枪,几人敢怒不敢言,适逢当时祸不单行,宁国又遇上旱灾蝗灾,民众几尽颗粒无收,孟锦衣看着满城饿殍目眦欲裂,却又无能为力,这见惯了血腥的汉子几次流泪,这时童颜站出来了,杀抬高米价奸商,限制米价,又威逼利诱城中大户,所得米粮辅以野菜糟糠熬过了一个冬天,春耕时节,又带领军士为百姓挖井筑渠,又令军士屯田,开垦荒地养殖牲畜,鼓励通商着重经济,诸多举措皆关乎民生,第二年时,孟锦衣已心服口服,不敢对童颜大声说话了。
沈虞听童颜说起,不由得在心里偷笑,也对童颜的才华倍感折服,童颜为人心怀若谷让人感觉如沐春风,酒宴结束时大家皆有些意犹未尽。
童颜心中玲珑,便邀大家一起逛阳春城的夜市,阳春城的着重商业,有四面八方的行商自千里万里而来,对于这些人而言时间便是金钱,光只是白天交易已不能满足这些商队,于是便形成了夜市,这阳春城也成了千古第一的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