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贼寇被斩,四下部众做鸟兽散去,红衣贼众也不挣扎了,在贼首的带领下纷纷朝山上逃去,丢盔弃甲,争先恐后。
战事既平,沈虞提下的心也放下一半,瞧向解围的矮瘦汉子,大声跳起激动得喊道:“问天叔叔!”
声音未落,身子晃将两下,随即昏倒在地。
再醒来已经是两天的日暮时分。
沈虞抬起头一看,却是躺在一个简制板舆中,身下是藤条编成的垫子,藤条和竹竿有用花花绿绿的绳子捆绑,沈虞一眼认出那绳子是之前贼寇的头巾编织而成,四个人衣衫破烂一看便是俘虏愁眉苦脸地抬着板舆,沈虞细细一想,便明白了过来。
有一人见得沈虞醒来,忙呼唤起来,不多时,却见问天策马而来,沈虞坐起身子,正欲跳下来行礼,却被问天阻止,问天关切地问道:“身体可有好一些?你被着血煞蚀体,昏迷两天,哈哈,混小子,这一次要不是我一直跟着你,你就死了啊。”
“啊哈哈,谢谢问天叔叔,我只感觉浑身无力,血煞蚀体是什么意思?”沈虞摸摸鼻子,问道。
“你初次杀人,又历经鏖战,精神紧绷的时候自然百邪不侵,但是你猛然一放松下来,自然就抵挡不住,军中称为小卸甲风,不过你既然醒了,自然就没什么问题了,吃点东西就好了!”问天解释得一本正经。
沈虞听得吃东西,又想起杀人喷血场景,胃中一酸,不过毕竟过了两天,胃中空空却是无物可吐,心里泛着恶心的同时胃里生出饥饿感,问天看得清楚,心中剔透,忙唤过一个俘虏吩咐一番。
这俘虏倒是听话,急忙着向队伍前方跑去,没一会便有号声,队伍停止行进,原地扎营,埋灶生火。
沈虞坐在板舆上,问天陪伴在侧,自有人去忙碌饭食,沈虞忙向问天问起这两日情形。
前日沈虞昏迷之后,神仙驿一战也正式落幕,贼寇死伤过千,又有大半逃走了,剩下的被俘虏了千余人,义阳公主慈悲,本欲通通释放,却听得有人招供:三处贼寇串联却是因为有人放出风声,有一伙贼得了一箱公主嫁妆,价值万金。更有人描绘细节,有人添油加醋,是以这一带最大的三个匪寇,虽平素不和此刻却能放下恩怨。
公主闻言,也是气得花颜失色,时全军上下皆欲赶尽杀绝,甚至董奎愿担上杀俘恶名亲自行刑,公主却又再三犹豫,万般为难之时,霍仲提议,让俘虏留下作为军奴,照顾伤员。
这意见各方满意,神仙驿一疫,各队伍皆损失惨重,董奎更是过半兵力折损,如果不是最后一举转败为胜,跑回来一些走丢的军士,可能剩下不到十之二三了,只是董奎并不羞愧,毕竟是为了护嫁妆周全才节节后退,此举又保全不少力夫性命。
沈虞正听问天说着,只见义阳公主和霍仲并排而来,落后半步是小胡子楚才,沈虞正欲挣扎起身,公主快步上前阻止,只得坐着行了个稽首之礼,又朝其余两人拱手见礼。
三人还礼,自有人拿来藤垫铺地,义阳公主坐着笑道:“小侄身体可好了些?”
见沈虞面露尴尬,一圈人都开怀大笑,公主是嫣然浅笑,楚才是得意奸笑,问天是憨厚微笑,而霍仲的笑却是最特别的,若春风拂面,满脸都是温情——其他三人都看着沈虞在笑,霍仲却一直看着公主笑。
正笑着,气氛忽然有些暧昧微妙,只听公主说道:“这些贼寇打起仗来不行,干起活来却都是高手啊,幸亏没有都放走。”
沈虞笑着说:“都是些农民被逼出来的,让这些人照顾伤员,抬重扛轻的挺好的,这一趟鸾卫和追风营每个人都差不多受伤了。”
霍仲开口道:“万幸是贼寇战斗力不高,否则有全军覆没之危,追风营现在能继续作战的兄弟不足一半,还是鸾卫厉害,没怎么减员,不亏铁壁军团之称啊。”
当日沈虞也见识了鸾卫的表现,心中也大为佩服,亦有所领悟,看向霍仲却见霍仲目光正在他身上,便接过话头说道;“当时鸾卫从车轭阵到鹤翼阵,变阵之快,对敌之刻,互相兼顾又能互不干扰,真是军阵奇迹,这样一支队伍,指挥起来如臂使指,这练军者真胸有丘壑,将才无双!”
霍仲点头认可:“我观鸾卫众将,百人如一,不管行军还是打仗,团队重于个人,从凝聚力到爆发力,是故每战必克,战无不胜。”
几个人又讨论了一番,观点众多,却又感觉缺了点什么没有说,神仙驿一战,所见到的是全部,所学到的却是皮毛,似有瓶颈,无人点破,难受感如鲠在喉。
直聊到有人端上饭菜,更有细米粥和鱼汤——这是为沈虞准备的,醒了有一会了,身体也渐渐有所好转,填饱肚子之后,也恢复了行动能力,正欲走动锻炼一下忽然感觉与往日不同,举手投足多了一些莫名的意味,却见问天面带笑意说道:“修身入修心,却是修行之路的第一道坎,你已踏入半步,如何立命,却需要你慢慢钻研,武者立命所需时间皆不会太短,每人领悟各有不同,我却没有太多可说的,只是一切要顺心而为,顺势而为,不可急躁。”
沈虞听罢正欲闭眼感受一番,却听公主招呼着去赏月。
沈虞抬头,一轮明月几颗星,世道更换它们却从来不变,不知有什么可赏的,心中腹诽,面上却又装作欣喜,沈虞往旁边一看,有人倒是真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