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帝掌五重
“快些,快些,再与我快些。若是迟了,小心你的脑袋。”殿前黄公公气喘嘘嘘,脚步更快。身后紧跟的徐太医,手拎药箱,紧赶慢赶,仍是追赶不上。
“把门打开。”黄公公在紫阳宫前,一声令下。
守卫四周的御前侍卫闻言,依令行事,将殿门推开。
黄公公领着徐太医入内,接着又是一令传出,“你们都给我下去,谁也不能近前。”
数名侍卫拱手,腰间挎着宝刀,脚步挪开,就是站远。
“快,快,快,快些与陛下诊治。”黄公公低声催促。
徐太医闻声,急忙近前,细细一看。只见陛下横躺在龙榻之上,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徐太医将药箱放下,眼睛微眯,与陛下切脉。只是一瞬,徐太医脸色大惊,诚惶诚恐。
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小声叫嚷,“皇上没气了,皇上没气了……”
黄公公闻言大惊失色,急忙厉声训斥,“大胆,你这庸医,怎可信口开河?陛下龙体康泰,怎会没气?你方才之言,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徐太医听言,顿时哑言静默,未敢言语,
黄公公不信,身影近前,试探了陛下的鼻息,确实如徐太医所说,气息全无。
这真是死了?黄公公蹙眉。此等大事,该早日告知殿下。黄公公有了决断,言语威胁,“听着,此事莫要声张。你若敢多说一个字,休怪我给你,安个大逆不道之罪,诛杀你妻儿老小。给我好好待在这,哪也别去。你若出去,门口的侍卫,可就……”
黄公公眼睛微眯,伸手示意。话毕,他一个转身,就是从紫阳宫出去。
而后,一众殿前侍卫,得了黄公公之命,身影近前,将紫阳宫围堵得水泄不通。
快,快……将这消息告知二皇子,让他有个准备,迟则生变啊……黄公公暗自思忖,脚步匆匆,顾不得喘息,在宫门之中,快步穿行。
夜色之中,黄公公身影,入了二皇子寝宫。而后,他身影从里边出来,身后跟着一个黑衣身影。黄公公身影匆匆,急急赶回紫阳宫。黑衣人影与他分开,自去了德王府中。
夜半,德王府中,传下将令。三百亲兵,在府门前集结。德王身披战甲,领了府门前一众将士,就是往皇宫奔去。
马蹄声急,德王率人,在宫门口停下。一方旌旗,随着夜风招展。
镇守宫门的黄将军,听闻底下小卒回禀,声称有王爷领卫兵到此,顿时打了个激灵,从瞌睡中醒来。
“什么?有王爷卫兵到宫门?”黄将军大叫一声,不大相信,急忙领了一众将士,到宫门口查看。
见得是德王旗帜,黄将军顿时厉声呵斥,“原来是德王殿下。本将军受皇上钦点,驻守宫门。殿下今夜,领一众亲军到此,可是要造反啊?”
德王看向黄将军,拱手致意,“原来是黄将军啊。今夜本王前来,是忧心陛下安危。你与我麾下孙将军,平素交好。还望黄将军看在孙将军的面上,放我等入宫去罢。”
黄将军冷冷一笑,并不买账。“笑话,陛下有令,皇亲国戚、封地诸王,有敢率亲军至此者,形同造反。德王殿下,放你进去,有负圣恩,岂不是令末将难做?还请回罢。本将军看在孙将军的面上,今夜就当没见过殿下。”黄将军厉声,劝退德王。
德王策马上前,忽是宝刀出了刀鞘,“今夜,我府中三百卫士,誓要入皇宫。若有阻拦者,杀无赦……”
“如此,殿下就莫怪本将军,公事公办了。来人呐,调一众弓弩手过来……郑副将,速速入皇宫,告知陛下,德王率亲军至此,蓄意造反……”黄将军高声,与身旁郑副将交代。
一把大刀,泛着一道寒光,捅进黄将军腹中。黄将军腹部流血,不大相信。他看着郑副将,甚是不解,“你……为何……”,而后,黄将军身影,沉沉倒下。
“为何?自然是为了荣华富贵。跟着你,如何能爬上来?”郑副将大笑,顾不得擦拭宝刀上的鲜血,而后高高举起,放声大喊,“众军听令,黄将军忤逆圣意,阻拦德王入宫,现已伏诛。众军速速将宫门打开。有不遵者,就地处决,形同黄将军。”
众军听言,见黄将军身死,莫敢不从。门卫上前,将城门的木栓取下。顷刻间,皇宫大门,豁然而开。郑副将引领底下弟兄,前来迎驾。
德王见势,宝刀举起,吆喝了身后众人,“众军听令,速速随我入宫,保护陛下。”
“是”,三百亲军齐齐应声,声响震天。众人身影,紧随其后,入了皇宫。
黄公公在紫阳宫前踱步,甚是不安。他站在殿前,眼睛不住往宫道看去,是在等什么人。
等了许久,终是见得,德王手握兵刃,领了一众亲军前来。黄公公见状,悬着的心放下,顿时心安。
一众殿前侍卫,见德王率人至此,来势汹汹,自知德王欲反。一众侍卫,纷纷将刀刃拔除刀鞘,只待黄公公一声号令,就要与德王,殊死一战。
“放肆,德王此来,是为保护陛下。尔等还不速速,将兵刃都放下。”黄公公厉声训斥,阻拦了众人。
侍卫听言,群龙无首,也不见黄将军身影,只得依令,将兵刃收起。
黄公公快步近前,脸上欢喜,追问德王,“二殿下可是来了?”
德王闻言点头,他身影挪动,向一旁退去,只见他身后的一名兵卒,摘去了头盔,露出了庐山真容,正是二殿下无疑。
黄公公大喜,急忙与二殿下行礼,“奴才拜见殿下。”
“免礼”,二殿下看向紫阳宫,静静地看了一会,低声发问,“父皇,还好吧?”
黄公公明白二殿下所问,点了点头,“好,一切都好。该安置的都安置了,该打发的都打发了。现在朝中大臣,还无一人,知此消息。”
“如此,甚好。”二殿下点头,看向身后诸军,衣袖一挥,甚是潇洒,煞为威风。
他与德王交代,“王叔,我三弟的行宫,就离此不远。今夜,他该在闭门夜读。就劳烦王叔,替我走一遭罢。”
德王闻言,点了点头,一声吆喝,就是领了一百亲兵,往太子行宫而去。
二殿下看着德王远去的身影,胸有成竹,自知一切,皆在掌握之中。他看向黄公公,腰间长刀拔出,又是交代,“黄公公,替父王看病的徐太医,你该知如何处置。”
黄公公点了点头,“这个自然。奴才这就去办。”话毕,黄公公自二殿下手中,接过长刀,就是进了紫阳宫。
而后,一声惨叫自殿中传出。
黄公公手握大刀,自紫阳宫而出。他的大刀,沾满了鲜血。黄公公看向众人,一声高喊,“徐太医行刺伏诛。皇上殡天了,皇上殡天了……”。而后,黄公公大刀一丢,伏跪在地,双手拭泪,甚是悲伤。
众人听言,顿时伏跪。二殿下听言,亦是跪下。他表情一变,忽是痛楚,“父王,你怎就如此,死在了贼人手中?父王……父王……父王……”二殿下痛哭,顿时泪落两行。
“走,快走。”德王押解太子,及至紫阳宫前。太子手握书卷,边走边看,未有停下。
二殿下瞥见,恨得牙根痒痒,“假惺惺的,在父王面前,扮作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若不是你,这太子之位,早就是我的。”
二殿下起身,看向太子,伸手一指,厉声呵斥,“你,就是你,指使徐太医,谋逆造反。三弟,你可知错?”
太子蹙眉,总算将书卷放下。他看向二殿下,一脸茫然,甚是无辜,“知何错?二哥,我今夜奉旨,在宫中闭门夜读,你为何派王叔,将我擒来?”
太子一愣,回了心神,“你方才说的什么?何太医谋逆造反?这如何可能?他一介医官,若无势力靠山,如何会行大逆之举?”
“你知道就好。这指使他谋逆的,就是你。今夜毒杀父王的,也正是你。”二殿下指责。不管太子如何狡辩,他都会坐实太子谋逆之名。
“你说什么?父王死了?父王是如何死的?父王怎会死?”太子质问,环看四周,得见地上那沾染鲜血的白刃,还有德王府中一众亲军。太子了然,自知二殿下之言。太子一笑,揭穿了二殿下的把戏,“非是我要反,是你要反。”
“哈哈哈,我的好弟弟,你说什么呢?我今夜是为保护父王而来,如何会反?反倒是你,毒杀父王,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必定人神共愤,天诛地灭……”二殿下大笑,看向太子,目露凶光。
“来呀,将这杀害我父王的真凶,紫阳宫前明正典刑。”二殿下一声号令。
一众亲兵听声呐喊,整整齐齐,响响亮亮,“杀……杀……杀……”
几名亲兵上前,将太子按压在地。太子的书卷落地,被风吹翻了几页。而后,一把大刀挥起,悬停半空。
二殿下大笑,今夜诛杀太子得手,明日自可登基称帝。二殿下得意,伸手一挥,下了号令,“杀……”
亲兵闻声,举刀落下,忽在最后关头,听得德王一声高喊,“且慢”。亲兵大刀停住,未有落下。德王上前,将太子搀扶起身,将地上书卷拾起,交还太子手中。
“王叔……这是为何?难道……你也要造反?”二殿下一愣,厉声呵斥。
德王大笑,“我戎马半生,杀的尽是贼寇。你说我造反,有人信么?这数百亲军,皆我麾下。阴阳黑白,皆是我说了算。我说我不会反,自是不会反……本王非但不会反,本王还想说,是你反……”
话音一落,亲军之中立时有人站出,“末将姓王,亲眼所见,二殿下指使黄公公,持刀入紫阳宫,而后惨叫声从紫阳宫传来。陛下驾崩,是二殿下指使。”
有一人站出,高声斥责,“末将姓李,亲见宫门守将郑副将,臣服二殿下,唤其陛下。此为大逆不道,谋逆之实证。”
“末将也可证明,二殿下狼子野心,扬言称帝……”又有一名将军出列,高声指责。
“你……你们……你们一个个,这是要反了么?王叔……”二殿下看向德王,厉声训斥,“你我商议,不是明日行登基大典,你为宰辅么?为何,你要出尔反尔?”
德王一笑,默不作声,未有应答。
太子手握书卷,又是翻了一页,“王叔既有此为,自是为了公道尔。二哥,这皇位,本就不是你的,你又何必争呢?”
“笑话,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若非你使诈,以通敌罪证告发于我。大哥战死,这太子之位,本该是我的……本该是我的……今夜,我就是想争一争。”
二殿下看向一众亲军,高声许诺,“今夜,为我兄弟二人,帝位之争。如有相助本殿下者,赏金万两,明日钦封大将军。”
众军闻声,不为所动。太子随性,坐在地上,接着紫阳宫前灯火,又是翻看了一页书卷,“二哥,不必说了。他们一个个,都是我的人。你,使唤不动。”
“你……”二殿下不敢相信。这一个个精挑细选的精兵,本是他与德王,亲自栽培之人,怎就成了太子的人?
二殿下细思顿悟,看向德王,伸手一指,“好你个墙头草,投靠于我,竟早就效忠太子……”
德王长长一叹,手中宝刀,出了刀鞘,缓步向二殿下走来。他越走越近,二殿下惊恐,急忙后退,而后慌忙逃窜。
德王快步追上,宝刀挥过,就是一刀砍在二殿下后背。二殿下身影,缓缓倒下。而后,地上一摊鲜血流出,顺着石阶,向下流淌。
太子将手中兵书放下,终是合卷。他看向紫阳宫,心有不忍,“父王叮嘱我,多看书,多懂些用兵之道,果然没错。不想今日,竟真是用上了。父王,高见……”
他伏跪在紫阳宫前,毕恭毕敬,行了三叩九拜之礼。而后,太子心上难受,顿时哭啼,“父王,是儿臣不孝,未能在您身旁,伺候最后一程。亦是孩儿心慈手软,早知二哥要反,还留其性命,危害江山……孩儿知错……”太子跪下,又是慎重,对着紫阳宫,磕了几个响头。
太子起身,眼角垂泪,看向德王,“王叔,有劳你了。今夜替我,传讯朝中大臣,父王驾崩之事。”
德王拱手应诺,一个招手,传唤亲兵,就是交代。而后,亲兵快步,领了三五人同行,就是前去报信。
一夜间,诸位王工大臣,皆是得了先帝驾崩的讯息。众人闻信,齐聚紫阳宫,只见陛下脸色苍白,横死在床榻之上。太子身着丧服,伏跪在侧。二殿下尸身,身穿丧服,亦是伏跪先帝跟前。百官明悟,不敢作声,纷纷伏跪,在先帝驾前,痛哭流涕。
翌日,晨光有照,艳阳自紫阳宫升起。太子荣登大宝。
黄公公身子颤抖,宣读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先皇骤崩,归于五行……太子贤德,得继帝位……二皇子,狼子野心,谋逆伏诛……大太监黄有德,行谋逆之举,手刃医馆,凌迟处死……”
百官闻言,纷纷伏跪,齐声参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受礼,坐于帝位。百官朝拜,皆是臣服。消息传出,遍及江湖朝野。四方将领得闻,进表朝贺。
太子即位,改年号为长朔,自称长乐帝。帝举国丧,大赦天下,税赋减半。百姓得知,万民欢腾。帝只廿一,尚算年幼。执掌五重,天下归治。德王、流王、云王、西川王闻声归附,帝得掌八方兵马。
诸王之中,唯东川王,得先帝、二殿下死讯,勃然大怒,拒不投靠朝廷,揭竿而起。东川王趁朝堂根基不稳,拥兵百万,与朝廷抗衡。
其分兵三路,大举进攻洛城、运城、墨城等地。一路北上,攻城掠地,无往不利。
长乐帝闻讯,委心腹朝小满为主将,统领赵城、郓城、新城、桑城军马。
朝小满为不辱使命,只身前往运城,打探敌情,而后事败,被运城府衙官兵追杀,逃入天阴山。其一路辗转,在赵城终是与属下会合。
朝小满整顿兵马,自是要与东川王,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