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梦兮回到仙都会之时,天色已然暗了大半,晚风带来的寒意不停的在她周围环绕,天色的阴沉预示着今晚可能会有一场雪。
但这场雪一点也不会影响人们的热情,仙都会的夜晚总是无比忙碌,络绎不绝的来客就如同大厅中央旋转的水晶球,一刻也不得停歇。
人们除了对玩乐热情之外,还能引起他们兴趣的,便是流言。
今日马场的事,不消片刻,便已在青州的上流交际圈里传了个遍。
邱三少爷,又有新宠了。
这番变故导致金牡丹今日对陆梦兮都十分客气,一点活儿都不让她干,就生怕她手粗了,或是累着了,伺候不好她的大主顾。
甚至,她想捧陆梦兮登台。毕竟这样翻身的人比比皆是,比如秦毓媛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怎么样,今天跟着姐姐去马场,值不值?说真的,我都没想到邱三少爷变得那么快。”吴蔓雅一进房间就开始调侃陆梦兮。
虽说她脾气算不上好,可到是个容易交心的人,自从上次陆梦兮帮了她,俩人的关系就突飞猛进。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陆梦兮托着脑袋坐着,面色有些疲惫。尤其是当她回忆起邱以蘅的买卖,心里的烦恼就更多了几分。
“怎么,你不高兴啊。”
“没有。”陆梦兮快速找了个理由,“我是怕蔓雅姐你不高兴。”
吴蔓雅一听,娇笑道:“我能有什么不高兴,风月场上可不就是这样,你以为那些少爷公子会有真心?即便有,你也只能去那里当个姨太太,大夫人的位置都是要留给家族联姻的,还不如自己多挣些家底,这样哪怕嫁错了,也不必受那个罪。”
吴蔓雅的话令陆梦兮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竟看的这么清楚,对自己想要的也十分明确。反倒是她自己,做特务这么多年,根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就像俞思年最后的笑意,在她眼里只是愚蠢而已。
吴蔓雅是大红人,晚上的演出排了不少场,还未说上几句话便要赶着准备上场。
屋里此刻只留下了陆梦兮一人,这空荡的房屋,寂静如死,邱以蘅的话又在她耳边回响。
“这笔买卖不难,你只要做好自己的身份,跟在本少爷身边就行了。”那个男人说着嘴角还勾起了一抹笑:“当然,秦毓媛还得你自己解决才可以。”
解决秦毓媛?陆梦兮心下暗想,那也要看邱三少爷能给什么样的高度了,若她还是个小杂役,那她谁都解决不了,不被解决就不错了。
而且此事既是买卖,那便是各取所需,她要的,是在邱以蘅身边的机会,那邱以蘅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秦毓媛原本可以,而如今又不可以了呢?
这个男人浑身都是谜团,不,不止是他,应该说青州的这些人,都是这样。
就连唐言桢,也没有将最终的目标与她说清楚,不过是含糊其辞了几句,应付罢了。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陆梦兮的思绪,她一下子警觉的站起了身,余光里,似乎瞥到了窗外有人影闪过。
“谁?!”陆梦兮迅速走到了窗边,可方才之人早就没了踪影,剩下的,只是一小卷信纸,静静地躺在窗框上。
她满脸狐疑的拿起信纸,展开却看到了唐言桢的字迹。
“今晚十二点,西华公园。”
看来唐言桢是要验收她这一阶段的成果了,这仙都会果然有他的人。
陆梦兮若无其事的将信纸丢进了油灯中,灯芯的火焰瞬间蹿的老高,晃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夜幕降临的很快,原本还有亮色的天空此刻成了漆黑一片,漫天大雪亦是如约而至。
可仙都会的后台繁忙如旧。
“小绵,我的卷发棒呢?”
“别动别动,这衣服还要在修改下。”
“云芝姐,你瞧这发饰怎么样?”
“毓媛姐,这双鞋可以吗?”
“小梦,你帮我看看这身衣服怎么样,能不能配上我今晚的歌。”
陆梦兮连日来已经很好的融入了后台的节奏,甚至由于她的聪慧,还凭空帮着解决了不少难题。
比如前些日子有个客人喝多了,硬拉着连云芝不放,便是陆梦兮去帮忙安抚的。连云芝虽说与她关系一般,可凭着往日里的点滴事,倒也对她客气了不少。
这群女人里,最明着和她过不去了,只有秦毓媛。
可不是吗,马场闹成了这样,她绝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陆小梦,去帮我把我的舞鞋拿来。”
秦毓媛今天谁也不使唤,就使唤她一人。
“这颜色不行,你换一个。”
“这个和歌不搭配,再换。”
“穿这双鞋你要我摔死?”
为了一双鞋,陆梦兮跑了四五趟,秦毓媛就是不明确说自己要哪一双,不说就算了,还非要她去小仓库拿鞋子,说是后台的鞋子看不上。
几个来回,陆梦兮已是满身风雪,原本白皙的脸此刻冻的通红。
因为邱以蘅转捧的事,秦毓媛今日的场次都减了,有的是时间陪着慢慢玩,这口气她可咽不下。别说淋会雪了,她最好能把眼前的人冻死。
于是,鞋子好不容易解决了,她又出了新花样。
“陆小梦,你去帮毓媛姐买些梨膏糖吧,我觉得嗓子不舒服,别影响了一会的表演才好。对了,要城西刘记的。”
城西?她们仙都会在城南,虽说不算远,可她又不像公子哥们有汽车可坐,这黄包车一到下雪天也难寻踪影,只能靠脚力。一来一回要起码两小时,可这离登场就一个半小时了。
这半小时路程让她去哪里偷?
陆梦兮心知秦毓媛故意刁难,可她就怕到时候上台前,她拿着嗓子不舒服说事,不肯上场,毕竟这种事儿她也不是没做过,就算少了一个邱以蘅,她还是仙都会的大红人。
在她与邱以蘅色买卖里,她需要歌女这个身份。
她也不想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而烦心。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除了这些风月场所还热火朝天之外,马路上已鲜少有行人再走。
陆梦兮什么时候看过这么大的雪,在南方,一场小雪已是稀奇。如今她的一身普通棉袄根本无法帮忙抵御太多的严寒,不消片刻,她已冻得脸颊通红,四肢麻木。
两旁的车辆呼啸而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刺骨的寒意直接从腿开始向上窜,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陆小姐,你是在赏雪吗?”
就在陆梦兮冻得受不了之时,一辆军用车停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