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险些让林夕珑发起烧来,林利森大发雷霆。一面让人请大夫,一面让人熬姜汤,竟然还没忘了把秋漠叫出来罚一顿。
明明是林夕珑心血来潮,非要拉着他外出钓鱼,结果被罚的人是他。秋漠也不解释,一个人在院子里跪了一夜,什么时候林夕珑好了,他什么时候才能起身。
雨已经停了,身上的衣服沾染湿气,贴在身上格外难受。秋漠却没有动,望着远处的屋顶,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他笑了笑,那位大将军想必要生气了吧?想到这儿,他挺直了腰杆,跪得更加笔挺。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秋漠就这么坐在窗前,想着年少荒唐的蠢事。若非自幼习武,身体不错,那次他怕是真的要生病。还是珑儿听说他在外面跪了一夜,悄悄送来一碗姜汤,这才让他暖和了起来。
“你怎么不跟爹爹说,是我要去钓鱼的?”
“说了也一样要罚,我又何必多费口舌?”
林夕珑看着他把姜汤喝完,少年脸色有些苍白,因为姜汤的缘故,渐渐有了血色。想着这人整天气她,这次终于老实了一次,却被父亲责罚,竟觉得他有些可怜。
“这样好了,昨天的鱼厨房已经做好了,为了表示补偿,我把最大的一条留给你,你说怎么样?”
“那就多谢了。”
“你竟然还会说谢?真是稀奇,我以为你只会气人呢!”
秋漠揉着自己的两条腿,“这有什么稀奇?你若是肯嫁给我,我还会跟你爹说谢,跪下来磕八个响头都愿意!”
“想得倒美!八个响头就想让他同意,也太便宜你了吧!至少也得磕上八百个,说不定他老人家看你色胆包天,能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不知什么时候,再看到这个整天气她的混小子,林夕珑竟不觉得厌烦,而是觉得理所当然,就仿佛这本就是自己的人。既然是自己的人,那就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打骂,万一真的打死了,自己上哪儿再去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小漠来?
“行了,你今天就老老实实在房间里歇着吧,有什么活儿我让别人去干!”
秋漠自然没有意见,如今他正想好好睡上一觉,实在是跪了一夜,根本没法休息。
项城回来就看到案上多了一大碗鱼羹,看了看秋漠,又看了看鱼羹,“再不吃就腥了,你把东西放这儿,不会是特意留给我的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秋漠出了一身汗,如今正闷得慌,闻言也不解释,“是留给你的,慢慢享用。”
出去打了桶水,准备一会儿擦擦身子,结果就看到项城咬牙切齿地走过来,恨不得上来揣他一脚。
秋漠连忙提着水桶往后退了退,“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一碗不够,还要再来一碗?”
项城嘴角抽了抽,似乎更气了,“这么难吃的东西,你是怎么做出来的?知道什么叫做暴殄(tiǎn)天物吗?你这就是暴殄天物!”
秋漠跟他保持着安全距离,时刻防范着,好不容易打的水,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可跟我没关系,你难道不觉得,这味道很熟吗?”
项城一怔,难怪能难吃到这种地处,他觉得早晚有一天,他会因为忍不了林家的厨子而走人不干!
后来离开林家,虽说不完全是因为这位厨子,但跟这人也脱不了干系。林家长子林枫体弱多病,一向很少出门,那次恰好被项城遇到,发现林大少爷一个人自言自语,仿佛发了癔症(yì zhèng)。项城回来后跟他嚼舌,刚好被厨子听到。
厨子做饭这么难吃却依旧在林家地位稳固,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于是林利森震怒,直接让人给项城结清工钱,将人赶了出去。作为好友,秋漠自然要同甘共苦,两人就一起离开林家,投奔了靳华峰。
现在想想,在背后说人长短的确不对,但离开林家真的是他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若非如此,靳家的货物被劫,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不会身受重伤,项城不会与珑儿日久生情,父亲也不会因他生气,以至于连最后一面都错过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可惜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并不以人的意志而更改。
见他眼睛里终于有了焦点,张逸尧轻轻一笑,“往事已矣,能饮一杯无?”
秋漠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张逸尧已经坐在了他面前,“好!那就舍命陪君子!”
张逸尧一笑,一壶酒扔了过去,秋漠接过,闻了闻,酒香四溢,乃是酒中佳品,“酒中君子的酒果然是好酒,不知这酒是怎么个喝法?”
张逸尧悠悠地道:“这酒叫做醉相思,酒如其名,越是醉得厉害,越是相思得肝肠寸断。而且,这酒不能多喝,一旦喝下去,就会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宛若相思入骨,只求一醉。喝到最后,就会全身浑无知觉,魂飞天外,相思的最高境界,不就是以死相殉吗?”
秋漠一愣,继而笑了起来,醉相思他并不陌生,当初结识靳华峰,不就是因为一坛醉相思吗?
“好,能拿出醉相思来,看来逸尧兄也是下了血本了,我可不能浪费!”
然而酒一入喉,秋漠就发现了不对,“逸尧兄,你莫不是买酒时遇到了奸商,不然这醉相思喝起来,怎么一股花雕味儿?”
亏他还能分辨得出醉相思和花雕,张逸尧哈哈一笑,“还以为你犯了相思,就分不出什么醉相思了,看来也没那么糊涂!”
秋漠白了他一眼,他只是陷入回忆,有些怅惘,又不是傻了,酒还是喝得出来的,“原来酒中君子也会拿酒骗人了。”
“既在江南,当然是花雕更容易买,你这一壶可是十年的花雕,同样是好酒。不过像你这么鲸吞牛饮,真乃暴殄天物。”
花雕酒酒性柔和,酒味甘醇,远比烈酒喝着要舒服得多。秋漠心情不好,自然不能让他喝太烈的酒,唯有这花雕才能平复一下心境,此时送他,最是合适不过。当然了,也同样适合自己。
两人就这么坐着对饮,没一会儿酒就见了底,可两人却依旧清醒,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门外传来敲门声,江紫枫带着好酒进来,“你们两个怎么喝酒都不叫上我?好歹咱们也相处了这么多天,也是朋友了对不对?”
然后一人一坛好酒,大有不醉不罢休的架势。
秋漠将酒坛接过,“自然是朋友,那就一醉方休!”
江紫枫瞬间豪气干云,“一醉方休!”
三口下了肚,江小公子摇摇晃晃,眼看着连酒坛都抱不动了。张逸尧无奈地将酒坛接过,扶着江紫枫趴在了桌子上。
“明明不能喝,却还要在这儿逞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秋漠看了他一眼,“江小公子最崇拜的,当然是酒中君子了,你说是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