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忠放下酒杯,笑道:“就知道你下不去手,毕竟他跟着你有一段时间了,爹也不为难你,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靳少爷抬起头,赫然是秋漠在客栈见到的那位少爷,原来他就是靳忠的独生爱子靳华峰,“谢谢爹!”
“你先别高兴,刚刚月儿回来,说她已经解决了小漠。”
惊在当场,靳华峰实在是无话可说,只好默默地退了出去。
看到儿子的样子,靳忠心里很得意,因为小漠死了,儿子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经营靳家的产业了,由此他不禁想去楼心月的房间去好好喝一杯了。
说起楼心月,不得不提起一年前,那时靳忠刚刚做了一单大买卖,赚了不少银子,心情愉悦,便和几个朋友一起到春风楼寻乐,在那儿他遇到了长安第一舞姬——楼心月。
靳忠生性风流,见到美貌的女子又岂肯轻易放过?便强行将她买了来,锁在家中。可谁知这小贱人脾气挺倔,软硬不吃,靳忠不愿意自己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也就暂且先顺着她,谁让她美得让人不忍呢?若不是秋漠太扎手,他才不肯让她去做这件事。
倒了一杯酒,靳忠缓缓饮下,说不尽的悠闲与快乐。也不知他喝了多少杯,反正现在他已经感到全身轻飘飘的了,宛如一只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当然,以他的尊容,估计这蝴蝶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
在花丛中飞舞了一段时间,突然风雨大作,花丛变成了一条条张着血口的巨蟒,而他变成了蛇口边上的羔羊。他拼命地跑,却还只是立在原地,根本迈不开脚步。巨蛇向他猛扑过来,咬向他的咽喉,他奋力挣扎,一股寒意顿时涌上他的全身,一切冻结。
这时,一个女子扭动腰肢向他盈盈走来,她梳着简单的发髻,头上斜插着一枝刚刚盛开还带着露珠的梅花,一身轻纱,随着她轻盈的步子曼妙地摆动。如此女子,可真说得上是人间少有,天上难寻,纵是当今圣上的黎贵妃,恐也不过如此。
靳忠冻结在地,周围的巨蛇消失了,化作盈盈白雪。那女子走到他跟前,轻轻勾起了他的下巴,笑盈盈地注视着他。靳忠看清了她的面容,全身都要颤栗,但他却移动不了丝毫,那女子纤细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滑过,他只觉心脏都要喷射而出。
看到他这副表情,那女子“咯咯”笑了,笑声还是那么甜,那么动人,“怎么,不记得我了?我还是当初的梅雪啊,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吗?”说着解开了身上的轻纱,轻纱飘落在了地上,靳忠也倒在了地上,她根本就不是人,她是一堆白骨!
“我漂亮吗?这可全都是拜你所赐啊,你说,我到底该怎样来报答你呢?”她靠近了他,笑容还是那么美,可是这美却带着一股残忍。
靳忠几近崩溃,他从地上拼命爬起,向前连滚带爬逃去。梅雪没有追赶,只是“咯咯”地笑着,笑声很美,可在靳忠耳中,却直刺入他的灵魂,让他摆脱不得。
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似要将他吞入腹中,嚼得尸骨无存。靳忠拼命地逃,突然,面前出现了一条鲜血汇成的河,无数阴灵向他狞笑,不住地向他招手。他想停下脚步,却控制不了自己,直直的向河中跌去……
靳忠登时惊醒,却早已大汗淋漓。
他擦了擦汗,没再去找楼心月,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这样的梦,他实在是不愿再看见。
这可恶的梦让他不得不想到了一个人,卫仲倾,因为梅雪是卫府的婢女。二十年前,他刚刚赚到了自己的第一笔银子,于是跑到卫府,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分享。虽然卫仲倾当时早已是长平侯,但待他还是一如往昔。
人生得意须尽欢,会须一饮三百杯,靳忠那天喝的不少,醉倒在了卫府。酒真不是好东西,“吃酒误事”这句话是对的,就在当晚,他强行把服侍他的梅雪拉上了床。
第二天梅雪哭成了泪人儿,似一枝带雨的梨花,楚楚动人。靳忠心软了,无论如何,都要将她讨到手,便要去找卫仲倾,希望能带她回去。但转念一想,自己家中早有妻儿,日子也过得不好,何必要招这个麻烦,不如先哄哄她,溜之大吉。
于是转过头来笑脸相迎,对梅雪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但侯爷说了,他刚刚打完仗,眼下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所以经常不在府中。不如这样,你先暂且在这儿委屈一段日子,等侯爷忙完了,我就带人正式提亲,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你说怎么样?”
梅雪毕竟年轻,遇到了这种事,身边也没个亲人,除了顺从,她还能怎么办?只好点了点头。
靳忠马上高兴了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亲,如蒙大赦般逃出了卫府。
自此之后,梅雪便天天跑到门口张望,侯爷回来了,他怎么还不来呢?是不是不知道?还是他太忙了?嗯,他现在才刚刚开始做买卖,一定很忙,或许连饭都还没有吃,那他什么时候来接我呢?真想让那一天早点到来。
又过了些日子,还是没有他的人影,梅雪生气了,怎么还不来?若再不来接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三天后,你可一定要来啊,否则,你永远也别想见到我。
三天时间过去了,梅雪依旧没有见到他的人影,独自坐在地上,她绝望了。据卫府的人说,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她。
靳忠不敢再想,如今的事还没处理完,怎么能让噩梦吓倒?不能,一定不能,我一定要比他强,我一定要让他一败涂地,让他永远都无法翻身!
靳忠所说的“他”,人称“邱老板”,原先是靳忠的创业恩人,现在是靳忠的头号对手,据说他也和卫仲倾有些交情,势力大得惊人。现今卫仲倾已死,正是对付他的绝好时机,无论如何,也要将他踩在脚下。
收起了嘴角的狞笑,靳忠独自走出了房门。正是秋季,梧桐摇响,黄叶飘飞,透过稀疏的枝叶,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已穿过了云层,正挂在空中。
“卫仲倾啊卫仲倾,你也太会选日子了吧,明天就是十五月圆之夜,你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月圆人不圆啊!你啊,这一路好走,老友我就不送了,放心吧,这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有你最亲的人为你陪葬,就算是老友我的一点心意了。”
“哼,果然是你。”一个人影如他来时一样,无声地消失了。
“卫仲倾啊,咱们可是从小共患难的朋友,你这一走,我就再也没朋友了,这样也就不用再欠谁的人情,你可真是我的大恩人啊,来,为了你的死,干一杯!”
说着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只酒杯,酒光闪闪,酒香猎猎,映着明月的光,更加诱人,靳忠一饮而尽,“好酒!这可是咱们藏了二十多年的好酒,你,喝不着了,我,把它干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