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尧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才是佳人有约,否则怎么这时候想着去失足峰?那山峰奇诡陡峭,下面的河水澎湃汹涌,连当地人都不愿意去,有什么可看的?”
“正因为没看过,所以才要长长见识嘛!”
当年项城来商姹城运货,回去可没少在他们耳边念叨,说商姹城有几处盛景,其一便是城中的风波湖,其二则是城郊之外的失足峰和落神水。只可惜每次运货都时间紧迫,装卸完货物筋疲力尽,根本没精力跑到城郊,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林夕珑听着满脸羡慕,她虽时常闹着要跟父兄一起外出,但林利森怎么舍得将她带出来。如今路上不太平,运货尚且要遭遇一二山匪,五年前林夕珑的五哥林柏就是死于山匪之手。自此林夕珑就再也没出过长安,为了不让父亲担心。
于是她和林家这些经常外出运货的人关系很好,就为了能从大家嘴里多了解一些外面的世界。那时秋漠暗中发誓,日后定要带她去一趟商姹城,看看别人口中的失足峰和落神水。
可惜物是人非,如今他只能自己走这一遭了。好在身边还有同伴,不至于孤单寂寞。
秋高气爽,江紫枫一扫心中阴霾,索性也不坐车,闹着要和秋漠和张逸尧赛马,看看谁最先跑到前面的枯树下。二人听了对视一眼,直接夹起马腹,将江小公子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眼看着秋漠一骑绝尘,马上就要到达枯树之下,张逸尧瞬间凌空而起,轻飘飘落在了树上,端的是如白鹤凌空,潇洒惬意。
等江紫枫赶到,秋漠和张逸尧已经就输赢问题争论好一阵子了,谁都不肯认输。而江小公子作为比赛的发起者,连话都插不进去一句。
小东赶着马车姗姗来迟,抬头一望,只觉那失足峰近在眼前。但跑了半日,依旧不见上山的道路,可见山有多高,路有多长。
等四人来到山脚,早已经日上三竿。将马车里的酒食取下,找了个平整干净的所在,简单吃了几口,就听得马蹄声响,远处现出几辆马车来。
几人抬头望去,却见马车色彩光鲜,装饰华美,前后各有仆从骑马护卫,想来不是官宦世家,就是富户商贾(ɡǔ)。
有人骑马前来招呼,原来是城中的富户金老爷携家眷前来游玩。江紫枫和人寒暄了几句,知道彼此不是歹人,也就放宽了心。
等人走远,秋漠才想起来那帘中一瞥的脸他似乎见过,就是那个在风波湖中要他采摘莲蓬的蓝衣中年人。当时他身边带着一位黄衣少女,如今马车上也是笑声阵阵,想来少不了佳人相伴。
酒足饭饱,几人重新启程。远处有座茶棚,茅草稀疏,显然有些年头。而那先前路过的金老爷一家正在里面喝茶,木案上摆了不少水果吃食。
金老爷如今换了一身绣着银线的玄色锦袍,手上戴着暖玉扳指,腰间缀着美玉。身旁坐着几位佳人,还有两三孩童在一旁打闹。
相逢即是缘,和对方简单打了招呼,江紫枫一行人也不停留,径直向山里进发。行不远时,就看到前面屋舍俨(yǎn)然,人头攒(cuán)动,皆是趁着天色大好,外出游玩之人。
江紫枫眼睛一亮,纵马向前,说不定能再遇到几位江湖少侠,也好让他体验一下行走江湖的快意!
山上满目金黄,中间还夹杂着几树红叶,山下则热闹非凡,坐落着客栈和酒家。可惜山势陡峭,只有一条蜿蜒小道可以进山,而那落神水则在山谷之中,奔腾不息,向东而去。
将马车马匹寄存在山下,四人跟着人流向上攀爬。能得两位少侠护佑,江紫枫豪气渐生,恨不得自己也能练就一身武艺,飞檐走壁。而不是被秋少侠在前面拽着,宛若扯着行李。
好不容易爬到一处窄小平台,竟有人在此修建了一座凉亭,可惜里面挤满了人。江紫枫想要休息片刻,却拉不下脸去跟妇孺争抢,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拽着秋漠的腿,免得一会儿失足掉下去。
江紫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秋少侠,以你的轻功,这失足峰应该很容易就能上去吧?要不一会儿你和张大侠上去,我和小东,就在此等候?”
秋漠自然没意见,“那一会儿我们走了,你可得抓牢点,别不小心掉下去了。”
江紫枫谨慎地点了点头,此处已能听到隆隆水声,若是扒开眼前的枝叶,还能看到河水冲击的白浪。只是他筋疲力竭,实在是一步也不想走了,秋漠拖着他反倒是个累赘。不若将他放在此处,和亭子里的游客聊聊天,远眺一下山下的风景,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一声惊呼从脑后乍起,吓得江紫枫险些掉下去,继而一声惨叫,远远地从山下传来。
张逸尧飞身去救,却已经来不及。山峰陡峭,虽有灌木草丛,奈何那人头部撞到山石,已是回天乏术,只能将尸体带了上来。
早有同行之人哭抢上前,想要给他包扎止血。但那人后脑俱碎,早已惨不忍睹,任是神仙在世,也救不回来。
亭中妇孺吓得面无血色,江紫枫更是抱紧了秋漠的腿,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也步此后尘。小东则是抱着秋漠的另一条腿,主仆二人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倒是出奇地一致。
张逸尧被树枝划破了脸,身上也沾染了死者的血迹,任是再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有人已经开始下山,生怕被厄运牵连,可山峰陡峭,慌乱之下,反而又有几人坠下山峰。
张逸尧和另外几人起身去救,可草木遮挡,又能救下几人?秋漠带着江紫枫和小东在一旁维持秩序,让大家有序下山,免得再次发生意外。
那死了亲人的妇人哭得没了声音,转身就要往山下跳,被秋漠及时抓住,这才免了一场悲剧。
“公子快看,那幅画!”
秋漠和江紫枫同时回头,发现死者衣服里滚落出一宗卷轴,画的正是那风波湖的秋景!
妇人见了卷轴更是激动万分,冲上去就要将其毁去。可斯人已逝,即使毁了这幅画,死去的人也无法复生。
没多久平台处的人已尽皆下山,张逸尧身上又多了几处血痕,面色更加凝重,“已经有人下山报官,咱们还是先下山吧。一会儿天就黑了,下山更是危险。”
那妇人看着惨死的丈夫,又看着被撕碎的卷轴,早已经哭不出声来。秋漠暗中叹了口气,将妇人扶起,“您请节哀,如今天色已晚,咱们也该下山了,至少得将亲人带回去。”
妇人紧紧抱着死去丈夫的尸体,说什么也不愿意撒手。秋漠无奈,手指在她睡穴轻轻一点,然后将人背在身上,带着她下山。
张逸尧则是带着尸体和江紫枫小东二人,跟在后面,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山下。
官府的人已经来了,同时来的还有当日在客栈遇到的那位紫袍神探花渐钰。看到张逸尧身上的尸体,官差蹭的亮起刀来,将他们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