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凶手是如何确定，这几人一定会从山上掉下去，又掉到何处呢？万一这几位腿脚格外利索，爬到山顶也没掉下去，又或者说，掉下去的是其他人，那凶手莫非也要一并杀了？”秋漠在窗边扇了扇，似乎这样就能将屋里的气味扇走。

　　“这也是我目前在想的问题，当一件事情巧合过多，往往意味着阴谋。若非天色已晚，山势陡峭，说什么也得去看一下现场。或许很多答案，就藏在现场。”

　　江紫枫适时提出疑问，“若当真有人暗中布局，事发后将现场破坏了怎么办？从出事到下山，时间足够了。等明天上去，说不定一切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眼看着江紫枫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上山查看现场，秋漠赶紧把人摁住，“放心吧，有花神探在，这些都不用你操心。花神探破过的案子，比你吃过的盐还多。”

　　花渐钰笑道：“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不瞒诸位，能做出如此判断，也是有些线索我知道，而诸位不知。今天问了这么多目击证人，还是有些发现的。比如说，有人就曾见过山下有人影闪过，而那人影并不是张公子和几位少侠，所以若有人在山下埋伏，也就说得通了。至于秋公子说的如何确定埋伏地点，等明日去现场探查一番，说不定就能见分晓。”

　　张逸尧仔细回忆了一下钱掌柜失足坠落的情形，心中已有想法，不过还需再到现场验证，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因着出了人命，官差将此处封锁，游人们无法离开，只能找地方留宿。山下只有一家客栈，如今是住满了人，就连食品铺子、成衣铺子里也挤满了人。此处原本就不是村落，只是游人多了，才形成这么一个集镇，住的多是生意人。如今各家各户全都人满为患，只为了能有一个睡觉的地方。

　　他们四人自然也没找到地方落脚，好在还有一辆马车，两个人挤挤还是能睡得下的，至于另外两人，那就在外面守夜好了。如此两班轮换，每人都能睡上半夜，也算是休息了。

　　对秋漠和张逸尧来说，这都不算什么，毕竟前段时间他们还风餐露宿呢，如今有个马车，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对于江紫枫和小东来说，就有些难受了，睡在马车里并不舒服，而且山里阴冷，寒气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冻得根本睡不着。

　　于是第二天一早这两人就发烧了，被秋漠拖着去医馆找大夫。江紫枫吸着鼻涕跟大夫道谢，原本还想着能跟花神探一起上山查案，如今就只能和小东抱着草药，排着队等待煎药了。

　　秋漠要留下来照顾二人，让张逸尧一人随花渐钰进山，毕竟有两名死者是他找到的，需要他来确定具体位置。但江小公子身残志坚，说什么都不要照顾，让秋漠不用管他，跟着花神探进山就是。

　　于是秋漠和张逸尧当真将他俩扔在了医馆，江紫枫如今头脑发晕，身上火热，看着前面如同巨龙的长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绝望。夜里受凉的不止他们两人，生病的自然不少，但医馆就这么些人手，根本忙不过来。于是熬药这种事就得病人自己来，但药罐和火炉就那么几个，任你是谁都得排队。江紫枫甚至觉得，自己直到病死，都不一定能把药煎上。

　　而秋漠和张逸尧这边，因少了拖累，山路虽然难走，也走得比昨日顺畅。若非人命关天，秋漠真想登上峰顶，一了夙愿。但他还有理智，此时查看现场才是第一要务，至于登顶赏景什么的，还是往后推推吧。

　　他们最先来到后三名死者的坠落地点，道路狭窄陡峭，宛若天梯，台阶上还有明显的滑落痕迹。当时前面刚发生钱掌柜的意外，大家惊慌失措，纷纷后退，若说一时不慎，有人脚步踏空，并且牵连到前后之人，情理上是说得过去的。

　　“张公子，三位少侠，从此处向下看，可能看到你们发现死者之处？”

　　张逸尧摇了摇头，“有树木遮挡，无法看清。”

　　三位少侠也同样无法看清，其中一个名叫李同泽的道：“虽然掉得很深，但山势陡峭，死者落地后并没有滚落多远。若是下去的话，我们一定能找到昨日发现死者的地方。”

　　于是留下一部分官差在上面等候，花渐钰挑了几个身手不错的官差，准备带大家一起下去探查。秋漠是知道花渐钰底细的，这人虽然探案不错，但身手却是半点也无，很是自觉地把他带上，免得花神探在此处折了面子。

　　花渐钰轻轻一笑，卫家三少爷倒是细心。不过随即又是一声叹息，如今护国将军已死，兵权尽落他人之手。即使留有三子，但三子势弱，与卫将军在时，不可同日而语。

　　“你应该回长安的，江湖再好，终究还要托庇于朝堂，你大哥二哥需要人帮忙，你姑母也同样需要人帮忙。”

　　秋漠苦笑，“如今的朝堂，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也没什么区别。你不在长安好好待着，又为何要跑到商姹城来？”

　　“天命难违，有人告发南安王意图谋反，太尉甘崇等人就举荐我来查明真相，不过是让我来送死罢了。这不刚走到商姹城，就遇到了这档子事，我本不想掺和，但县官不肯放人，我只能先将这桩秋景图案子破了，不然根本无法脱身。”

　　“你就不怀疑这是有人故意阻你去路，到时候参你一个贻误国事的罪名？”

　　花渐钰叹道：“怀疑又有什么用？这么多人跟着，我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啊！等案子破了，若是县官再不肯放人，你能不能助我一把，好让我脱身？在这儿我也就只信你一人了。”

　　很快他们就下到发现尸体的地方，花渐钰不好再跟秋漠咬耳朵，只好去探查现场。其中一棵枯树带着暗红色血迹，其下血迹最多，明显就是将人脾脏刺穿的那棵。

　　“我就是在这棵树上发现的死者，当时他还活着，只是失血过多，死在了下山路上。”说话的是李同泽，没能将人救下，让他格外内疚。

　　另两位少侠则是一对兄弟，哥哥王剑偕，弟弟王剑行，他们下来后也看到了这名死者。救人心切，于是让同行的李同泽先将人救上去，他们兄弟二人则是寻找另外掉下来的两人。

　　没多久他们就听到惨叫，顺着声音找到了那个脸部撞上山石的死者，可惜那人已经死了，无力回天。

　　“你们刚刚说，是找了一会儿，才听到的惨叫？而不是刚落地就听到的？”秋漠问道。

　　王剑偕点了点头，“没错，不过这旁边就是落神水，水声很大，也可能是声音被盖住了，我们才没能及时听到。”

　　水声的确很大，他们在这里说话都需要额外提高声音。但脑袋伤成那样，惨叫声应该也很响吧，没道理一开始听不见，人都快死了的时候反而能听见了。

　　看了一眼花渐钰，这消息他肯定已经知道了，难怪昨晚那么笃定这不是意外，而是存在凶手。

　　在死者死亡的位置，张逸尧发现了几个脚印，此处距离落神水已经很近了，山石湿润，很多地方甚至长了青苔。

　　“这里的脚印是你们昨日留下的吗？”

　　王剑偕和王剑行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几个应该是我们的，尸体有点沉，背的时候我们在这儿多耽搁了一段时间，脚步有些乱。但另外几个，看着不太像，我们的脚没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