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二哥破费，这宅子我就却之不恭了，出来这几天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是二哥对我好。”

　　“你少拍马屁，”易炜坐在一旁给自己削了个苹果，“等把伤养好，就跟我回去，大哥需要帮手，你不能在这时候出事。”

　　秋漠沉默，若是想回，他也不会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了。

　　狠狠咬了一大口苹果，易炜嚼苹果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二哥，你知道的，我还不能回去。”

　　“为了林夕珑，还是为了两年前的事？你这次走得匆忙，所以有很多事不了解，二哥倒是可以为你解惑，你想知道什么？”

　　秋漠抬起眼眸，不禁又闭上了眼，“算了，都过去那么久了，即使知道了，也无法改变。”

　　珑儿已经嫁给了项城，这是不争的事实，知道了又能如何呢？至于两年前的事，既然靳忠认定了是自己暗中捣鬼，那他解释再多也没用。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而不是相信真相。

　　易炜看了他一眼，“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两年前的那件事，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那时你和项城离开林记绸缎庄，在靳家做事，第一次押货就遇到了意外。你们带着货物按时来到了交易地点，对方的人却死了一地，等你们发觉不对，想要离开时，却被人团团包围，若不是爹得到消息，带人及时赶到，你和项城早就死在了那里。”

　　“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这件事秋漠一直没有问，生怕得到不好的答案。

　　易炜不禁叹息，“你真以为，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儿子吗？你离家出走的当天，他就见过你和林夕珑了，眼睁睁看着你做了林家的仆人。”

　　秋漠再次沉默，从答应做林家仆人的那刻起，他就在心中得意，若是这个人知道自己的儿子非要犯贱去给别人当牛做马，是不是会气得跳起来？想到能让堂堂护国大将军动怒，他就越发得意，越是被林夕珑刁难，越是被打得惨，他就越开心，仿佛这就是在践踏那位大将军的尊严。

　　“去林家也就算了，至少是正经生意人，可你倒好，非要跑去靳家。要不是爹拦着，我早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抓回来了。靳忠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你真以为他没认出你是谁？你真以为他让你押那批货是好心？摆明了就是利用你，利用长平侯府！也只有你会认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没人发现你的身份了！”

　　这件事秋漠想了两年，再复杂的东西，两年时间也足以猜到真相。就像二哥所说，刚一到交易地点，他就发现了不对，太安静了。他们的货物足足装了三十辆牛车，无论如何，对方也得准备人手搬运货物，可那儿却根本听不到任何交谈声。

　　“不对，有血腥味，前面有危险！”

　　可惜领队并没有听秋漠的话，反而抽了他一鞭子，让他别乱嚼舌根。

　　秋漠给项城使了个眼色，他们并不想陪愚蠢的人送死。

　　项城也闻到了血腥味儿，和秋漠一起离开了队伍。领队瞥了他们一眼，骂了几句带着车队继续前进。

　　两个人的离开在四十多人的车队里并没有引起注意，只有离得近的人骂几句“胆小鬼”，啐了几声。

　　项城回头看了一眼，“总感觉不太对劲，要不要过去看一眼，回去也好跟少爷交代？”

　　“不想死的就跑远点，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少爷不少爷！”

　　二人刚躲到一处山林，远处就传来了惨叫声，秋漠当即加快了脚步，可很快就有马蹄声响起。秋漠做了个噤声手势，二人躲在树后，远远地望着几个黑衣人骑马离去。

　　两人直等到了夜里，这才从山林出来，如今城门已关，只能在城外露宿。项城回去看了一眼，用来交易的院子堆满了死人，所有的货物也都消失不见。

　　破空声在黑夜里袭来，秋漠暗叫一声不好，迅速躲过一支羽箭，可随即箭雨袭来，对方来的绝对不止一人！

　　本想继续躲入山林，可远处传来项城的惨叫，秋漠只能折返，向着堆满尸体的小院奔去。

　　项城身上中箭，背后还有一道刺目的刀痕，看上去狰狞恐怖，只瞬间就将整个人染红。

　　秋漠带着他躲到院墙角落，撕下衣物给他包扎住了伤口。失血过多让项城很快晕厥过去，秋漠只能一边背着他，一边寻找机会突围。

　　地上满是尸体，秋漠大致扫了一眼，有刀伤，也有箭伤。这些人恐怕一进院子就遭遇了一场扫射。箭雨过后，还有人进来补刀，一个都没打算放过。

　　银光扫来，秋漠连忙闪身躲避，可惜背着一个人，终究是慢了一分。为了不砍在项城身上，他生生用左臂挡住了这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秋漠咬牙没让项城掉下来，闪身进了屋子。屋内的尸体更多，死状千奇百怪，门窗在箭雨的攻击下，早已摇摇欲坠。

　　将项城放在角落，还给他周边摆上两具尸体，秋漠这才给自己简单包扎伤口。从屋内捡了把刀，迅速朝黑暗中挥去，血液溅到脸上，对方却没死，不顾身上伤口，直接向他劈砍而来。

　　秋漠身子一斜，刀刃堪堪擦过他的身体，可窗外又跳进来两个黑衣人，不仅如此，还有更多的黑衣人向屋子包围。

　　秋漠心中冷笑，不过一次交易，竟能引出这么多专业杀手，看来靳忠的买卖，可着实不简单。

　　他和项城都是新近加入靳家商队，本以为是运些茶叶丝绸，谁曾想会把命留在这儿？在长安城外大动刀兵，这可不是一般货物能有的待遇。

　　奋起杀了两个黑衣人，秋漠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口。此处偏僻，最是杀人越货的好地点，想来靳忠也早就想到了这个结局。黑衣人越来越多，秋漠也杀得越来越费力，就在他力竭时，见到了明亮的火把，和破空而来的羽箭，还有那熟悉的声音。

　　他不得不承认，有个大将军父亲才让他和项城捡了条命。他只是想不明白，靳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想杀自己没必要那么麻烦，莫非真像靳华峰所说，他们靳家也不知道黑衣人是谁所派，认为是自己杀人劫货？

　　“那批货，你们找到了吗？”

　　易炜的苹果已经吃完，“找到了，但货你是别想拿回去了，也拿不走。若是有人问起，你只说不知，这是为你好。”

　　“背后的人是谁，可有结果？”

　　易炜笑了，“能在长安城外搞出这么大阵仗的，也没几个。靳忠作为货主，他要说不知情，我可不信。只是爹还念及旧情，这才没有动他，不然你以为，他还能活到现在？”

　　靳忠与此事有关，他早就想明白了，不然黑衣人也无法知道交易地点，并且布下埋伏。他只是没想到，靳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瞒，并且派了靳华峰和水清饰来杀自己灭口。如今项城还活着，也是当初事件的亲历者，为何他会毫发无伤？因为靳华峰吗？

　　想到项城，不可避免又想到林夕珑，秋漠再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