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残阳斜照。
洛府,一间深宅小院内,最后一丝暮光照射在瓦楞之角。
屋内床榻上,白晓天缓缓睁开眼眸,在脑海中回想片刻后,记起了自己倒下前的最后一刻,而后从床榻下来,又穿上那件黑云烙金青缕袍,接着缓缓走出了门外。
“晓天大哥,你醒了”长廊上,洛小柱笑着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白晓天没有停下来,继续沿着长廊直走。
“听说你昏倒了,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洛小柱跟在一侧。
他自然知晓白晓天要去哪儿,此刻无疑是去花曦月的院子,花曦月昏迷不醒,伤势未明,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
两人一路缓行,便迈进了花曦月的小院子之内,径直朝着里屋卧寝走去。
燃烧的木炭持续散发着热温,马三和云舞背靠着睡椅,正闭目休息。
卧榻之上,花曦月背靠着床榻墙边,双手微微颤抖,眼角的余光不时瞥向桌边的一只残留着血滴的白玉瓷碗,眼中闪烁着泪花。
此刻,她嘴角的鲜血已说明了一切,花曦月时隔多年,再一次感受到了亲人般的温暖。
“曦月,你醒了”白晓天掀开帘幕,第一眼便看见了背靠墙边的花曦月,心里松了口气。
然而花曦月还未开口,他便忽地停住了脚步,目光紧盯着桌边的那只被血滴浸红的白玉瓷碗,再看看马三的右手掌包裹的棉布,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里露出一丝难以言状的复杂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白晓天收回了目光,看向苏醒的马三。
“晓天,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先生说这是唯一让曦月苏醒的办法,你当时疲累过度、昏倒在地,便没和你商量”马三眼里露出一丝无奈,缓缓道。
“唯一办法...”白晓天沉着气,久久没说一句话。
“寒生老先生说过,纯阳之血也只能暂缓曦月的病症,无法根治”马三目光一沉,接着说道。
他相信白晓天绝不是那种逃避现实之人,当时若换作是白晓天,他更是不会犹豫,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白晓天对花曦月的感情。
“小三,这样下去...你会气血耗尽而亡,我们必须另寻他法”说完,白晓天转身走近床榻边。
即便是身为体修,将肉体开发到极致之后,也不可能承受持续损失精血,这可是修武者将天地原力内化于血脉之中,才孕育出的真血。
若是损耗过多,甚至有修为倒退、武道根基破损的风险...
花曦月眼里饱含着泪花,微低着头,似乎不敢面对白晓天,她无法接受自己要靠着白晓天、马三、云舞的血才能活下去的日子...
她亏欠白晓天太多了,从一开始就欠下了注定这一生都无法偿还的恩情。
“我还没死呢,你就要为我哭丧了”白晓天咧嘴挤出一丝笑意,轻声道。
“晓天,我...”花曦月轻搂着白晓天的肩膀,悄悄地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傻姑娘,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就算是走遍千山万水,也一定找到可医此病的先生”白晓天轻吐一口气,缓缓道。
若不是花曦月力挽狂澜般地救下他,此刻他或许已经和阿青陪葬,一同葬身裂缝之下,永夜沉眠了。
“晓天,现如今有何打算”一直未开口的云舞问道。
现如今,他们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三人轮换喂血,暂时压制住花曦月的病情。
“咱们去找暮云山人,三江商会的镇阁执事与我师傅相识,他或许知道些什么”白晓天沉吟道。
“唯有如此,曦月的病症不是江湖郎中可以治好的”马三点了点头,赞同这个法子。
昨夜,扬州城内的十几位名医一齐而来,皆是名传四方的老郎中,可除却李寒生老先生,皆言此病奇异,未曾一见。
......
夜幕之下,惨淡的月辉照射在自东向西流淌的河面上,泛起一阵波光。
后园,银杏林。
狂刀男子依旧头枕着长刀,躺于七层镇阁之上,自在悠然。
忽而,一阵寒风袭来,卷起地面一层层枯黄银杏叶,四处飘零。
白晓天三人缓步走过桥头,算是踏入了银杏林,也就是后园禁地。
“小子,东陵山一战,阵仗不小啊”狂刀男子首先开口,悠然说道。
“前辈,这时候就别开玩笑了”白晓天苦笑一声,撇头左右看了看,四人皆是死里逃生,纷纷挂彩。
当然还有大包,不过他皮糙肉厚的,白晓天倒也不是很担心,就连二包这种变态都自认不如,屈服在大包的拳头之下,白晓天岂会不明白...
“找我什么事,说吧”狂刀男子收了玩笑之意,看着遍体鳞伤的三人。
尤其是白晓天,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浑身上下紧紧缠着绷带...
“不知前辈可知,谁能医治血术造成的伤势”白晓天面色沉重,认真说道。
“血术...”狂刀男子眼里闪过一丝凝重之色,似乎不愿再往下说。
“前辈,受伤之人乃是我至亲之人,若是知晓,还请相告”白晓天一步上前,抱拳说道。
“据我说知,从未有人医好过身中血术之人,这也是为什么血术早在前代便列为禁术,被江湖百宗联合禁止”
“不过江湖之上,却也有一人,或许对此有破解之法”狂刀男子摆出前辈风范,说话时一副高深玄奥的语气。
亲眼见识过狂刀男子的刀道之后,白晓天对他也算有了一些了解,否则此刻非得提刀弄死他不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卖关子。
“还请前辈相告”白晓天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里提刀砍人的冲动,沉声道。
“你可前去荆云之地的连山大川之中,寻一位号为暮云山人的老头”
“那老不死的研究得宽泛,而且就爱医治这些疑难杂症,你可以找他试试,说不定还有救”狂刀男子轻叹一声,随口说道。
“多谢前辈相告”白晓天心里一惊,没想到狂刀男子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白晓天断定,眼前这人必定和暮云、他师傅齐云、他大师伯林三通都认识...
“不过,那老头有些怪癖,常年累月蜗居深山,白天唯有暮色降临,才舍得歇息一下”
“他的生活里除却无休止的研究,就只剩下杏花酒酿了”狂刀男子说起这个,眼里尽是嫌弃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