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长安寺后门外,一小沙弥打开一扇门,双掌合十,缓和道:“姑娘,长安寺夜里不接待香客,请回吧”
云舞轻咦一声,眼看着沙弥就要合上门,脑子里猛然想起什么,一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红玉令牌,递给了小沙弥。
小沙弥睁眼仔细一瞅,眼神忽而闪过一丝诧异,道:“不知是云姑娘驾临,多有得罪,还请进”
云舞轻笑一声,一手接过令牌,便跨过小门,朝着里面走去。
一年到头,她不是深居幽巷区,就是出去查些棘手怪异的案子。
而云无涯他老爹则是久住长安寺,足不出户,所以一年根本见不上几回,小沙弥认不出她也是常理之中。
云舞收好令牌,压低脚步,缓缓走过一座石刻浮桥,望着前头那灯火熹微的禅房,不知怎么,她心底忽然紧张起来,眼眸不自主地瞅向池中五颜六色的锦鲤,听着鱼儿忽动搅起水花,也一阵唏嘘冒汗。
一向爽朗大方、豪气冲天的云舞此刻却像个富家千金,又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忽然,禅房木门打开了,一阵风从禅房内涌出,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忽至浮桥。
云舞心头一紧,微抬起头,瞅着眼前的云无涯,压着砰砰直跳的心脏,低声道:“云老爹,你能不能不这么一惊一乍,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一回,每回都是神出鬼没的。”
面前,云无涯没有应声,左右前后好好仔细瞅了许久,才轻叹一声,道:“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你说说你,一年都见不着面,成天瞎跑”
云舞轻哼一声,一脸不以为然,淡淡道“这次来呢,主要是想给您转达一下某个前辈托我捎给您的话”
云无涯一听,缓缓沉静下来,拉着云舞坐到了一旁的石桌前,问道:“前辈?你这趟去西漠,见着谁了?”
被这么一问,云舞认真想了想,凝声道:“我也不知怎么说,那老头只说,天山雪夜人寻您做一笔交易,然后就没了”
闻言,云无涯沉思良久,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淡淡道:“舞儿,你在哪儿遇见的?”
云舞道:“就在临近西漠的界口那儿竟有个老酒屋,老头还真仗义,一地窖的老酒,愣是被西漠各大商队喝得一坛不剩。”
他这女儿,一天到晚啥事儿不管,只知道瞎跑凑热闹,也就酒量大这优点随了他。
云无涯轻摇了摇头,低叹一声,道“原来是那老头,他还没死吗?真是命大!”
云舞轻抿了抿唇,眼眸中藏着一丝忧色,道:“云老爹,你会去吗?”
云无涯轻点了点头,无奈道:“一切都是多年前的恩怨,带进坟墓里,只会把仇怨留给下一代,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们这些...”
云舞轻摇了摇头,突然抽泣一声,眼眶有些发红,嘟囔道:“可我怎么办,娘走的时候,你可是答应过她的,要照顾好我”
一提到这,云无涯就不忍地叹了口气,淡淡道:“舞儿,你长大了,爹总有一天会离开你”
云舞啜泣一声,鼻子一酸,呜咽着扑倒在云无涯怀中,许久才缓缓控制住情绪。
云舞心中十分清楚,她父亲云无涯要面对的敌人,强大到足以令她望而生畏。
老一辈的强者,已经无比的契合天地,不论是对于原力的掌控,还是对于武道技法的纯熟,都超乎她的想象。
若不是天地有缺,武道崩碎,这些老辈中的强者早已突破桎梏,登临玄境,只是云舞也不知这一关乎武道的百年秘辛。
许久,云无涯才轻轻推开了云舞,淡淡道:“舞儿,我答应你,一定活着回来,好吗?”
云舞轻喘一口气,眼神中充斥着纠结和痛苦,哭笑道:“云老爹,去了西漠,记得好好替我揍那死老头一顿,就当为我出气”
云无涯缓缓点头,细声道“好,按你说的办,揍他一顿”
云舞站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缓缓道:“老爹,我喜欢一个人,可他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办,可能要等很多年,你说我要等吗?”
云无涯缓缓点头,道:“当然,想当初,爹追你娘的时候,一连着愣是追了几千里路,才抱得美人归,只要两情长久,十载岁月又何妨!”
轻哦一声,云舞长舒一口气,道:“那舞儿就告退了,您好好歇着,明日再来看您”
轻点了点头,云无涯道:“去吧,你刚回来,想必也累了,早些休息”
云舞转身离开了禅院,院子外,一小沙弥手提着灯笼,早已恭敬等待多时。
入夜,幽静的城西南街巷,一片高墙房屋紧密挨着,微白的月光斜照,地面只留一行光影。
马三儿独坐在客房,忽而缓缓睁开了眼,只见窗户被打开,一白衣男子飞身入内,坐在了茶桌前。
微皱着眉,马三儿缓缓道:“前辈,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
对桌前,白衣男子丰神如玉,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气息内敛而深沉,眼眸间流露出的威压,却足以让马三儿感到压迫。
云无涯浅叹一声,轻声道:“我叫云无涯,你认识我女儿吧?”
闻言,马三儿面色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起身下床,恭敬道:“见过无涯前辈,云舞是我朋友”
云无涯轻叹一声,缓缓道:“无需多礼,我不日即将前往西漠,此行生死难料,若是我不幸身死,拜托你将这封信交予她”
说时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纸,马三接过略微一瞅,信纸的封泥已彻底凝结,显然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天。
马三儿面色沉重,低声道:“无涯前辈放心,若是前辈当真...殒命西漠,我定当亲手将信交付于云舞”
云无涯浅笑一声,淡淡道:“小子,江湖世俗,纷乱无常,你若一味执着于过去,必将限制你的未来”
马三沉默一息,轻喘一口气,淡淡道:“晚辈自知,多谢无涯前辈关怀”
长舒一口气,云无涯缓缓摇了摇头,起身一跃,身形飘逸如风,脚踩瓦楞檐角,忽而便隐去于街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