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清幽的宅院里,山溪上的泉水哗啦啦地叮咚作响,带动了院子外的水车,于是水流放缓了速度,慢慢地从院子外的小沟渠流过。
一个身穿绯红色罗裙的少女正蹲在一石阶上,慢慢将清凉干爽的山泉舀在身旁的木盆里,俏眉微皱,轻轻咬着下唇,眼底露出一丝不耐烦。
不一会儿,又是轻哼一声,端着木盆进了院子里,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轻轻地把木盆放在白晓天的身旁,又是微微低首说道:“主人,您要的甘泉水打来了。”
靠在一张睡椅上的白晓天双眼微睁,随意地看了一眼立在身旁的少女,亭亭玉立、长发秀美、双眸雪亮,花容月貌来形容也不为过。
花曦月又是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白晓天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还有那不断在她身上游走的目光,终于忍不住了,自己作为花家千金,从小就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等气。
抬起头,双眼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一改先前朴实无华的神色。一字一句地说道:“白晓天,虽然你是我的主人,但你也必须尊重我的人权。”
一听这话,白晓天缓缓起身,慢慢走到了花曦月的身旁,带着一丝浅笑,说道:“怎么.....装不下去了吗?我看你先前装得不是挺像样的嘛!”
一旁的她此刻微微一愣,心里不禁感到一丝莫名的害怕,不由得在气势上就弱了下去,又低下了头,老实地站在一旁。
白晓天走近了木盆,轻咳一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花曦月,轻声说道:“院子里的脸帕你看不见吗?把木盆端到院子外。”
说时又摇了摇头,转身走到了院子外,在一石凳上坐下,撇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看着花曦月。
只见她面色不定,慢慢地端着木盆来到了院子,若有深意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位青年,把一张晾干的脸帕轻放在了木盆里。
凑近了身子,轻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白晓天打了个呵欠,站起身,待到用甘泉洗完脸之后,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花曦月,说道:“去把水倒掉,我就告诉你。”
看着那高高在上、仿佛掌握全局的样子,花曦月就来气,小嘴气得鼓起,皓齿紧咬,无奈地把石桌上的木盆端到院子外,把水倒在了一片菜地里。
气冲冲地回到了白晓天的身旁,故意拉长了声调,嘶哑着嗓子说道:“说吧,你是怎么发现的。”
躺在石椅上的白晓天静静地看着她,轻舒一口长气,慢悠悠地说道:“可能这就是我过人的天赋吧。”说时还故作谦虚。
一旁的花曦月翻了个白眼,当场愣住,随后慢慢坐在了石桌前,痴痴地望着白晓天,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第一次见识到了社会的险恶。
一旁的白晓天看见她如此发愣,也是轻轻一叹,第一次对她露出了一丝怜惜之色,站了起身,缓缓说道:“听闻近日江湖上传闻花家一门全灭,依我看,怕是只有你逃过了这一劫。”
花曦月面色一惊,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长叹一口气,闭上黛眉,那夹杂着绝望哭泣的声音不断回想在耳边,那血淋淋的一幕又出现在脑海。不经意间,眼角溢出一行清泪,带着呜咽的声音,说道:“你全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挑我作你的家奴?”
白晓天摇了摇头,带着不可察觉的痛苦之色,微微一笑,说道:“我可以说你长得像我姐姐吗?这理由不错吧。”他面色平静地看着花曦月,眼中又闪过了那道消瘦的身影。
一听这话,她突然顿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地注视着她的青年,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那眼底透露出的悲凉是多么的无力,他轻轻摇了摇头,凑近了脑袋,轻声说道:“她一定很爱你吧!”
看见眼前可怜自己的花曦月,白晓天忽然轻笑一声,带着说不出的凄凉之色,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凄凉的内心,说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讲这话,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话语刚落,就朝着院子走了,沿着山溪,踏着晨露,踩着石阶,一路走到了山顶。那里只有一座草房,周围种满了蒲公英,一阵微分拂过,轻盈的蒲公英便洒满草房四周,而草房的旁边,却是一座孤坟,坟前一个木刻的牌位浅浅插在草地上。
白晓天走了上来,轻轻推开木栅门,从屋里拿出了一坛陈年女儿红,盘坐在孤坟前,仰头就喝下一坛,最后,醉倒在了草房旁边的孤坟前。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熟悉而柔和的身影,他一路追着那道身影,不知跑了多远,又到了那件破旧的城隍庙里。
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穿着脏兮兮的粗布烂衣,蜷曲着身子,在一个破旧的蒲团上不停的喊着:“姐姐,我饿了,我...饿了。”
少女面露焦急之色,看着怀中的小男孩,安慰道:“乖,晓天要听话,在这儿等着姐姐,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说完一咬牙便冲出了城隍庙。
天色已暗,夕阳的微光很快就消失不见,在极度饥饿下的小男孩昏迷了过去。直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小男孩从寒冷的晨雾中冷醒时,才慢慢睁开了双眼,却没看见姐姐的身影。
在慌乱中,他跑出了城隍庙,一路跌跌撞撞,摇晃着骨瘦如柴的身子,跑到了街上,四处张望,可却再也没有看到他的姐姐。
拖着疲惫的身体,最终跌倒在了一个无人的街角,在眼睛将要闭上的那一刻,他依稀看见两个人影,便再次昏倒了过去。
在即将昏过去的那一刹那,白晓天也忽然醒了过来,一下子从草地上坐了起身,神色慌张地看了看四周。
那一座孤坟依旧,那一间草房依旧,山峰上只有那蒲公英在轻盈地飞舞。白晓天微微揉了揉太阳穴,将身旁的空酒瓶放回了屋内一角,轻轻地关上了木栅门。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木牌上刻着的五个字—花轻语之墓,然后缓缓走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