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梨看着木箱子之中,一块又一块金银,一件又一件珠宝,满是沮丧。
楚南风替她里里外外,将木箱一个个,又是翻找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他看向唐秋梨,极不情愿地,摇了摇头。
唐秋梨苦笑,缓缓起身,从石阶上离开。
“喂,秋梨”,楚南风看着唐秋梨背影,急急叫喊,“会有办法的,放心,定会有办法的。”
唐秋梨听见了言语,没有回头,继续脚步移开。
楚南风见状叹息,冥思苦想,不得其解,自言自语,“没道理,铁大哥说墓中宝物,都在这了。怎找了那么多回,还是不见青灵丹?莫非……这青灵丹,不在墓中?到头来……竹篮打水……终是一场空。”
唐秋梨躲在墙角,双腿蜷缩,埋头腿上,甚是难受。
她眼角垂泪,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没了青灵丹,这一副身躯,形同废人。行侠仗义,做不来;惩奸除恶,做不来;轻功身法,也驾驭不来。若是哪一日,遇得危险,自保之力没有,还会连累别人。
“废物,就是个废物。”唐秋梨小声,嗔怪自己。
她侧身,偷看了楚南风一眼,更是莫名难受,而后泪如雨下,“木王墓中,果真没青灵丹。往后再不能与他下山,江湖行走。”
唐秋梨在石阶长坐,抽噎着,难受心伤。
唐少橙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见得唐秋梨抽泣,上前宽慰,“怎了?我们游云门,嚣张拨扈的唐大小姐,这是被谁欺负?竟是哭了?”
“我……我哪有哭……我那是风沙迷了眼睛……”唐秋梨倔犟,不愿承认,衣袖擦了眼角,就是诡辩。
“唉”,唐少橙长长一叹,“好啦,没了一身武艺,也是好事。往后打打杀杀,也就少些。能少见刀光剑影、生死无常,做个娇滴滴、备受宠爱的小姑娘,也是不错……”唐少橙言由心生,好言宽慰。
“姐姐,你就会笑话我。”唐秋梨听言,哽咽一笑,“就我这五大三粗的性子,活像个男子,哪里能做娇滴滴姑娘?”
“说不过你。别太难过、你师傅,会替你再想法子的。也许过个几日,他就想出主意,将你治好了……”唐少橙又是宽慰。
“就姐姐你会说话,可比那笨蛋木头强多了。”唐秋梨一笑,点了点头。虽是不信姐姐之言,倒也没有将她的话拆穿。
唐秋梨将头埋在唐少橙肩头。二人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天上,云卷云舒,闲散自在。
一乞丐在天阴山南麓,数十里之外的小溪畔现身。他气喘嘘嘘,手握竹杖,手里拿着一个破碗,伸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水。
一路奔走,就是走了几千里。而后,又是迷失在这茫茫大山。倒腾良久,可算是见着这一条小溪。
乞丐又渴又累又饿,急急奔向溪畔。他手捧一瓢清水,舒舒爽爽地,洗了个脸。而后手捧溪水,咕噜咕噜地,饮了几大口。溪水清凉,自乞丐咽喉而过,流入肚中。乞丐舒爽,一个瘫软,就是躺在溪边。
溪边清风徐来,吹过乞丐的脸颊。乞丐蓬头垢面,眼睛紧闭,享受着清风,舒舒服服,小睡了好一会。
待他醒来,时值日午,艳阳高挂,几分炙热。乞丐爬将起来,在溪畔小坐,只觉得地上,岩石滚烫。肚肚空空,一阵饥饿之感袭来。乞丐看着溪水,琢磨起了午饭。
乞丐在溪水之中奔走,驱赶一群河鱼。河鱼惊慌,在水中遛窜,四散游走,涌向岸边。而后。乞丐快步,急急追赶,心上欢喜,心想今日吃食,总算有了着落。
忽然,他被水下一个木匣绊倒。乞丐一个趔趄,身子前倾,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栽了一个跟头。
乞丐自水中起身,抖了抖湿透的衣裳,骂骂咧咧,“倒霉倒霉,喝口水都能塞牙缝,可真是倒霉。”他身子站稳,看向水中,见得水下有一木匣,闪着金光,似乎不是俗物。
乞丐不慌不忙,将木匣捡起,伸手打开。只见木匣中,是一枚丹药。丹药碧绿,只有拇指大小。上有几丝纹路,纹路细腻,该是纯阳焰火,炼制了许久。
“竟是这无用之物,要你何用……”乞丐摇头,大失所望。他将木匣盖上,而后顺手丢到岸上,继续抓鱼。
一道火苗,随风摇曳。乞丐将鱼,串上树枝,而后烧烤。鱼在火上,冒着香气。乞丐细细一嗅,甚是欢喜,随性哼起了歌谣,“大风起兮,云飞扬,我无壶酒无刀歌。珍馐美味不及鱼,鱼儿熟了……”
乞丐想不出后边的歌词,索性自己编了起来,“鱼儿熟了喝坛酒……”
乞丐欢快,看鱼儿已经烤得差不多了。伸手扯了一口,送进嘴里,而后满足,洋洋得意,“好吃,好吃,这可比塞外的烤羊肉,还要好吃……”
乞丐点头,三下五除二,就是吃光了三条河鱼。
一日餐饱,乞丐起身,手握竹杖,手中拿着破碗,又是前行赶路。他眼角一瞥,又见那个木匣。
“罢了,把你带上,看看能不能换几枚酒钱。”说着,乞丐伸手,拾了那木匣,藏在怀中,而后脚步轻缓,又是上路。
他一路前行,穿山而过,自北向南,路过禹州,经青州,又是折向凉州。
一路之上,途遇盗匪,被贪官欺凌,再见乡绅恶霸。路途之上,几经生死,见多了生离死别,苟活了一条性命。
乞丐累乏,又是进了赵城。赵城之中,还算安定。乞丐在茶棚歇脚,自小二哥手中,讨得一碗茶水,而后咕噜咕噜,就是喝完。他看了看四周,身旁是几个难民,还有其他几个乞丐。
乞丐心安,身子一躺,眼睛一眯,就是午睡,嘴里喃喃,“不是东边打仗,就是西边打仗。这打起来,还没完没了。”乞丐感慨,困意袭来,正要入睡。
有人影伸手,捅了捅乞丐腰间。乞丐睁眼,见得是另一个乞丐。
另一个乞丐见他苏醒,打了招呼,“我姓黄,你可以叫我黄哥。我是这赵城北街的乞丐头头,你是南街的吧?”
乞丐听言,摇了摇头,“我不是这的。”
黄哥一笑,露出了他黝黑的牙齿,“你这混球,可真回扯谎。我看你就是南街的,还不承认?”
黄哥起身,看向四周,就是一声吆喝,“弟兄们,这来了个不识趣的。这是我北街的地盘,南街的,一律轰走。”
话音一落,一众乞丐应声,就是围堵了上来,而后,一阵拳打脚踢。乞丐被众人群殴,不多时,被打得遍体鳞伤。他身影蜷缩,双手抱头,却没发出一声言语求饶。
“好啦,弟兄们,这是新来的,不懂规矩,现在打了一顿,也算教了点规矩,都停手吧。”黄哥一声招呼。
他手下乞丐听言,这才停手,候在一旁。
乞丐身影缓慢坐起,看向乞丐黄哥,甚是不解,“同是乞丐,并无尊贵之分,你为何要打我?”
“哟,这还来了个较真的?我告诉你,哥打你,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黄哥大笑。
“我告诉你,我与你们不一样。今日你打了我,他日我必将屠戮你满门。”乞丐说话,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哟呵,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竟敢威胁我?老子孑然一身,除了这条老命,别无他物。你要灭我满门,那你就灭吧。那些个吃吃喝喝,不管老子死活的族人。多杀几个,老子更是欢快。”黄哥大笑。
与他一块的乞丐听言,亦是大笑。
笑完,黄哥仍觉不过瘾。他站直身子,脱了裤裆,就是一泡清泉,吧啦吧啦,滋在乞丐身上。
“你……”,乞丐难忍这般羞辱。他拼了一身气力站起,而后一脚,踹在乞丐黄哥裤裆。
黄哥神情扭曲,面目狰狞,生无可恋。
在旁的一众小弟见得,急急叫嚷,“大哥,你还好吧?别是日后,生不出儿子吧?”
“好……你个……头……”,黄哥一巴掌,就是扇在小弟脸上。
“生儿子……他……妈……的,又不是……我生……”他定了定神,恢复了些许,看向那逃窜的乞丐,“给我追,不把那小子打残,你们都别回来。”
“哦,大哥说了,只要把那小子打残,我们都别回来。”话音一落,几个乞丐就是奔走,急急追赶乞丐。
追了一路,几人终是追上乞丐。而后,一众乞丐围堵,又是拳脚相加。可怜那乞丐,又是被众人毒打,伤上加伤。
“停手,都给我停手。”袁雨欢带了一众人马,自乞丐身旁而过,见得一众乞丐欺辱一人,打抱不平。
一众乞丐听言,停手作罢,回身看去,撞见了袁雨欢手中兵刃。一众乞丐惊恐,急忙抱头鼠窜,做鸟兽散。乞丐喘息,一条小命,得以幸存。
袁雨欢见乞丐还留有性命,一声招呼,领了一众堂众,就是继续赶路。一辆辆马车,自乞丐跟前而后,马车之中,载满了麻包。
乞丐坐起身子,依靠墙角,一阵喘息,“这年头,一众乞丐,都要仗势欺人,真是世风日下。”
片刻之后,一众灾民,老老少少,在街上奔走。众人在乞丐跟前而过,甚是欢愉,似是有天大的喜事。
乞丐困惑,而后听得人群之中,有人叫嚷,“领粥啦,领粥啦,前边粥棚,有人施粥……”
乞丐听言顿悟,原来是有人施粥。乞丐起身,缓缓站起,跟随人群,就是去领粥。
粥棚跟前,人山人海。无数人影,在粥棚前聚集。一众江湖人士,分守四周,维持秩序。粥队七条,井然有序。粥棚之中,生着柴火。一股米粥的香气,弥漫开来。
乞丐闻得粥味,忽是饿了。他跟着人群,排进了领粥的队伍。过了许久,一碗热腾腾的白粥,捧在乞丐手中。乞丐看着碗里的米粥,身影一动不动,顿时痛哭流涕。
袁雨欢在旁见得,与乞丐说话,“没事,粥还多得很。一碗不够,还可以再来。”
乞丐听言,浅浅一笑。他将米粥放下,伸手四下摸寻,摸了许久,也只摸到了那一个小木匣子。
乞丐看了看手中的木匣子,有些无奈,搁置袁雨欢跟前,“虽是穷困潦倒,也不受嗟来之食。这木匣子给你,是我在天阴山所得,也不算什么宝贝,就算粥钱吧。”
话毕,乞丐端着粥碗,转身离开。
“等等……我游云门不受他人钱财……”袁雨欢高声,正要喊住乞丐。无数的人影涌来,堵住了袁雨欢。乞丐的身影,只是转瞬,消失不见。
树林中,一支人马,押解乞丐黄哥及其手下,候立乞丐跟前。人马一身铠甲,毕恭毕敬,与乞丐换装。乞丐一身黄金甲,腰间长挂一把黄金刀。众人见得,齐齐参拜,“将军。”
乞丐点头,坐在一旁。乞丐黄哥及其手下,见乞丐威风凛凛,顿时吓得腿软。吧嗒一声,乞丐黄哥伏跪,就是求饶,“大将军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泰山。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啊……”
“带下去吧……”,乞丐挥了挥手。
身旁副将拱手,将乞丐黄哥及其手下,就是拖拉下去。
“堂主,堂主……”铁由急急叫喊,奔走进三守堂。一见陆陵,他急急说道,“袁堂主山门外施粥有所得,一乞丐赠一丹药,说是天阴山所得。”
陆陵闻言诧异,急命铁由将宝物呈上。
铁由近前,呈上一个小木匣子。陆陵夺过,立时打开,细细端详,而后大笑,“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与我速速,告知唐秋梨,命她前来。”
铁由点头,立时飞身,自三守堂而出。
半月之后,唐秋梨手握冬剑,在梨树之下练剑。她身影飞舞,冬剑闪烁,剑气纵横。那梨树,新长了无数嫩叶。剑气纵横间,震落了无数绿叶。绿叶飘飞,纷纷落下,预示了一个即将到来的春天。
唐少橙与陆陵,横躺在梨树上喝酒。二人手握酒葫芦对饮,谈笑风生,甚是欢快。酒水醇香,是难得的佳酿,千日醉。饮酒只一口,得享千日醉。陆陵仰头,豪饮了一口美酒,抬眼看着云空。云朵变换,几多闲散。
唐少橙摇头,言语嗔怪,“你这老酒鬼,不许你喝酒。你就偷我山门酒窖,夜半砸了酒坛,推说是耗子所为。好歹也是山门守门人,可否有些大家风范?”
“那些有大家风范的,大多过得憋屈,不及这一壶酒,来得逍遥快活。学不来,学不来……”陆陵一笑,张口就是争辩。
“看我冬剑诀……”唐秋梨一声高喊,而后出了一剑。无数的梨花,由虚空幻化而来,盘旋萦绕在她跟前。唐秋梨冬剑挥舞,向陆陵杀来。无数梨花含苞,飞掠间瞬时而开。剑气纵横,梨花开道,就是从唐少橙、陆陵跟前掠过。
陆陵被扰了雅兴,一时气恼,伸手拾了一枚金针,就是当做暗器打出。
金针无声无息,刺中秋梨穴道。唐秋梨顿时,狂笑不止。她大笑好一会,急急求饶,“师傅,徒儿不敢了。师傅,徒儿不敢了。”
陆陵听言,又是摸了一枚金针,又是打出。金针刺穴,唐秋梨被解了穴道。而后,唐秋梨欢喜,急忙逃窜。她一个飞身,凌波三步施展,自去找楚南风。
唐少橙看着唐秋梨嬉闹的模样,心中困惑,“奇哉怪也,你说这一颗小小青灵丹,怎有如此神效?吃上一颗,这数年修习的功法,这就复原了?可真是神奇。”
陆陵一笑,见唐秋梨走远,小声说话,“嘘,你可信这一颗,千年前的丹药,还能有效?不过是骗她罢了。重要的,还是靠她自己。”
唐少橙听言,顿觉诧异,“你是说那青灵丹毫无作用?”
陆陵饮了一口美酒,缓缓应答,“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心尔,心药医尔。”
陆陵大笑,又是饮了几口美酒,“美哉美哉,山河日月,闲云晴空,美酒佳人,美哉,美哉……”陆陵眼睛一闭,就是享受,那游弋的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