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萤在一票打手的簇拥下站到了距离江心钟离红仅有五六步的位置,说:“你们两个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半年竟然还能从中查出真相。”
江心站在了原地,反而十分冷静地问道:“为什么?”
刘萤笑了笑,说:“什么为什么?”
“你和冷画屏是最要好的密友,为什么会对她痛下杀手?”
刘萤冷哼一声,道:“为什么?就是为了她那副令人厌恶的样子!从小到大无论是家庭、样貌、学识、品味她样样都不如我,凭什么长大以后她就能够如此好命找到一个相貌英俊,对她一心一意的如意郎君,而我就只能为了家里的生意去嫁给一个日暮西山的老头!”
“就,就因为这个??!”虽然江心早已猜到了刘萤的动机,但当这个女人亲口将此事说出来时还是令他感到了无比震惊。
刘萤又道:“她和沐郎即将成亲的事情,三天两头对我反复讲述,刚开始时我还勉强为她送上了祝福,可时间一久那种感觉就逐渐变成了无感、烦躁、厌恶、憎恨,最终让我看她越来越不顺眼,直到让她彻底消失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钟离红冷冷说道:“你是她的闺中密友,冷画屏得知自己即将成亲的消息后,当然会想要与你一起分享。”
刘萤把嘴一撇,说:“我呸,什么闺中密友!在我看来她就是在向我炫耀,对我挖苦!而且最令我恼怒的是那个女人除了沐郎之外,竟然还有其他痴情的追求者!直到那日我将匕首疯狂捅向她的躯体时我才终于确认,她冷画屏就是我刘萤此生最痛恨的人!”
“你疯了······”江心叹道。
“哼,你错了,我没疯。相反当我下定决心除掉这个女人的时候才是我最清醒的时刻。那日我先分头将这对男女骗了出来,并带着冷画屏故意绕开丁诚来到了这里。接着我便用事先准备好的迷香将她迷晕,再用匕首当场刺死了她!而在城东的破庙那里,沐郎也同样被我的手下所下药迷倒,并将凶器塞进了他的手中。而我则假意装做同样中了迷药的样子,直到几个巡逻的捕快经过,才发现了我早已布置好的一切。为了转移官府的注意力,我还事先给那个姓丁的傻子送去一封伪造的邀约之信。这一切的一切原本是天衣无缝,可我没想到在半年之后竟然出现了你们两个人,竟不计报酬甘愿为那沐家的妇人奔走调查!”
钟离红瞄了一眼江心手中那两幅至关重要的信纸,说:“一切都要结束了。”
钟离红话音刚落,刘萤却忽然换了一副表情,上前一步对江心说道:“我估计那老太婆给你的报酬绝超不过二钱银子,你若肯承诺就此松手此生再不踏进鹊州城,我便当场给你三百两,决不食言。”
令钟离红感到惊奇的是,江心在听到“三百两”这几个字眼后顿时没了声音,双目直勾勾地看向了对方。
“铁公鸡!”钟离红压着声调急忙叫道。
很快,回过神来的江心淡淡一笑,说:“老实讲,我真的很喜欢钱,别说三百两就算能凭白得到一文钱也够我高兴好一段时间。”
接着,江心深吸了一口气话锋一转,道:“但在这世上还有太多比钱重要的东西,比如尊严,真相,还有为人的清白!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侠,更不是什么君子,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则当取大者的道理,我还是懂得。”
眼见江心并不打算配合,刘萤冷笑一声,说:“无妨,至少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接着,她将手一挥身后那些身强力壮的打手立刻挥舞着铁鞭缓缓走上前来。
“且慢。”
江心看这几个壮汉的兵器和衣物很是眼熟,不禁脱口问道:“不知几位是何门何派?”
其中一名壮汉将头高高扬起,道:“老子是雷鞭门的人。”
“你们既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为何要为虎作伥干这些不义之事?”
“为什么?蠢货,当然是为了钱了!”
另一名雷鞭门的高手也站了出来,说:“我知道你就是金木镖局的江心,之前在镇妖大会和幽冥大战中让你小子出尽了风头。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今日正好教训教训你!”
忽然,在刘萤的脸上恍然闪过一缕狠毒无比的表情,“上!杀了这对男女,绝不能留活口!!”
“······”
江心与钟离红互相看了一眼,随即将手放在了各自的兵器之上。
······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雷鞭门那几名壮汉的身上皆是青一块紫一块被相继击晕在地。几人虽有一身不凡的鞭锏功夫,但在江心和钟离红的面前则根本不够看。就连他们的雇主刘萤也中了钟离红一鞭,疼晕了过去。
钟离红一边看着他们一边向江心问道:“这女人的丈夫可是鹊州官府的县丞大人,我担心就这样将证据送去衙门有可能会石沉大海。而且当日沐郎被判问斩也都是经过衙门的层层官吏所判,如今想要帮助沐大娘翻案同时也是在让那些官吏们承认自己所判有误,上头可能还会追究这些人的责任。这样一来,知县等人又岂会甘愿将案件重审?”
江心眼睛一转,道:“放心,我有办法。”
第二日的清晨,生活在鹊州中的百姓们随着太阳的缓缓升起又迎来了全新的一天。
两三名为了生计而早早起床的汉子正一同奔赴他们各自忙碌的地方。
然而,正当这几人路过鹊州官府门口时,他们却一齐长大了嘴巴,看到了一副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此刻竟有一女八男被人五花大绑地丢在了官府的大门前,这几人一动不动,口中也被塞上了粗布,看起来仍在昏睡之中。
有一个眼尖的百姓在上前仔细观察一番后惊讶地发现,那名昏死的年轻女子正是他们县丞大人的妻子!
除此之外,路过的百姓还注意到在县衙正门的左右墙壁上被人贴上了许多白纸,细细一数竟然有二三十张,若是再凑近一观便不难发现白纸上面还密密麻麻写着许多黑字。
此等奇事在鹊州还从未发生过,这几名路过的汉子也不再着急去工作。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没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此处便已引来了数百人的围观。
在距离县衙不远的一处角落里,江心和钟离红正暗中观察着官府门前所发生的一切。
昨日将刘萤等人击昏后,江心便将带有真凶笔记的两封信纸交到了沐大娘的手中,并嘱咐她待明日官府的大门一开便当着鹊州百姓的面将此物亲手呈上去。
而江心昨晚一夜未睡,他将此案的真实经过以及条条线索皆无比清楚地写在了数十张白纸之上,并与破晓时分将它们偷偷贴在了衙门的布告栏上。如此一来,沐郎之案的经过便是人尽皆知,鹊州官府也只能骑虎难下,秉公办理。
很快,一名当差的衙役被门外的吵闹声所惊醒。当他皱着眉头打开大门后随即就看到乌泱泱的鹊州百姓以及他们县丞大人的娇妻刘萤。衙役见状虽有心包庇,可眼下数百名百姓早已看到了墙上所写的条条线索,此人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前去通知知县大人。
数日之后,沐郎及冷画屏被杀一案再次于鹊州城中引起轩然大波,官府迫于民间的压力以最快的速度开庭重审。由于江心早已将条条线索罗列得无比清楚,此案没费多大功夫便迅速认定了刘萤在杀害冷画屏后又嫁祸于沐郎的罪状,甚至连同她夫君的乌纱帽也被一同摘了下去。
江心与钟离红陪着沐大娘再次来到了案发的城北竹林之中。
只见沐大娘举着沐郎所判无罪的文书,双眸中含着泪光冲着天空大喊道:“沐郎,娘终于帮你找到真凶了。我们再也不是人家口中的坏人,再也不用受邻里的指指点点,再也不用背负着那担沉重的骂名。你和为娘终于能在阴阳两地重新抬起头生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沐大娘说着说着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蹲下身子放声痛哭了起来。
江心抿着嘴唇满怀着怜悯和欣慰看向了沐大娘,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收那八十文钱。只要最终陈冤能得以昭雪,即使自己付出更多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不过江心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他身后同样有一双清澈的双眸正在仔细注视着他。
直至此刻,钟离红终于明白了江心想要一直调查下去的意义。而对于这个看似有些抠门又带些不正经的紫衣男人,她也逐渐有了全新的认识。
“江心。”
“啊?”江心随即转过身来,这是钟离红第一次叫出了江心这个名字。
“你说沐大娘以及破庙妇人所做的那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钟离红好奇地问道。
江心想了想,随即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也许这世间就是存在着诸多难以解释的事情吧。虽然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去认识沐郎和冷画屏二人,但我还是希望这对苦命鸳鸯能在另一个世界里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再不受那些阴谋诡计与相争之心的困扰。”
“······”
当夜,沐大娘因儿子重获清白不由心情大好。她不顾二人的客气推辞,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小江,钟离,你们帮了我这老太婆的大忙。我家中也没有什么好菜,你们要不嫌弃的话就多喝些酒吧。”沐大娘极为热情地招呼道。
“呃,不,不必了···”江心之前除了偶尔会陪韩巡应付些场面外则很少喝酒,他自身对酒这种东西并无多大兴趣。
而钟离红的表现则比江心还要矜持,“沐,沐大娘,我也不怎么喜欢饮酒。”
“不行,你们帮了我大忙却任何报酬也没要,若是连一顿饭都招待不好你们,大娘可没脸面再见你们两个了。”
“大娘,我一喝就醉,真的喝不了酒,您还是拿走吧。”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