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存于空气中的凉意日渐多了起来,道路两旁的树叶虽然还是一片绿色,但已有几片性急的叶子开始微微泛黄。它们借着一阵袭过的清风被悠悠吹起,正巧落在了三名路过的青年身上。
这三人胯下皆骑着一匹骏马,领头的青衫男子拍了拍衣衫,几片黄叶再度飘起,它们最终与其他同伴一同安静地落在了地上。随后,几对马蹄从它们身上先后踏过,顿时响起一片沙沙的声音。
楚自闲稍稍减缓速度,扭头说道:“阿心,韩叔叔对你真是无比疼爱。我们走之前不仅又给了你一些银两,还送给咱们三匹骏马供赶路所用。这马的毛色鲜亮,肌肉强壮,定是你们金木镖局里数一数二的骏马,有了它们咱们以后赶路就不用再费脚力了。”
镇妖大会结束后三人在开封府休整了数日,当他们准备离开开封赶往洛阳之前,恰巧金木镖局也要返回漾城。
韩巡便提前来到侠影阁,请三人吃了顿大餐。
饭罢,韩巡把江心叫到客栈门口说道:“阿心,确定不和老爹一起回镖局吗?”
江心朝着大堂内的好友看了一眼,说:“老爹,反正距离温大侠定下进攻地宫老巢的期限还有一个月。自闲他曾与洛阳的杨枕姑娘定有亲事,我们想要陪他去趟洛阳。”
韩巡帮儿子整了整衣衫,说:“好,臭小子想做的事老爹一直支持。这次你在镇妖大会上打败了温大侠的公子,给你爹争了脸,镖局里的弟兄们也都高兴得不得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多闯荡闯荡日后也好接你老爹的班。不过江湖凶险你和你的朋友定要多加注意,尤其是那帮地宫杀手,若是什么时候累了乏了就随时回来。”
江心笑了笑,说:“知道了。”
不经意间,江心恍然看到了一丝藏在韩巡鬓角处的白发,说道:“老爹您也多多注意身体,上了年纪就别逞强。有些太远的镖交给刘白大哥他们去做就好了。对了,告诉伙计们可千万别把我辛苦整理好的账目和库房搞乱了,还有咱们上次给李老板护镖可只收了他的定钱,剩下的银子要记得和他尽快要!”
在分别前,韩巡令人牵来三匹黑马,并说金木镖局的少镖头外出赶路竟然只靠两条腿走,胯下也没有一匹好马,这要让别人知道了,自己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方放了。
好在江心,楚自闲和顾昔朝三人都会骑马。而这一次,大家在离开开封后却遇到了一番之前从未有过的景象。
在西进洛阳的路上,三人时常能遇见携带着兵刃的武林人士,在这些人中不少都是刚刚参加完镇妖大会,当人们看到江心后都会十分热情地上来和他打着招呼。
顾昔朝一边小心驾着马一边笑道:“阿心,自从你打败温狩成为镇妖冠军后,好像已成了武林中的名人了。”
江心嘿嘿一笑,说:“我这个冠军总感觉掺着一半的运气。嗨,不说它了,这洛阳与开封离着并不远。不如咱们来试试马的脚力,说不定在天黑前就能赶到洛阳。我知道咱们的自闲嘴上不说,可心里肯定早就急不可待,想在下一刻就见到他的‘洛阳青’了。”
“阿心!”
“哈哈,快跑,驾!”
“自闲,阿心,你们慢一点。我很久都没骑过马了,等等我!”
三人先是驭着胯下骏马缓慢行走着,随后马蹄的哒哒声渐渐变快,最后只听得江心一声大喝,三匹黑马顿时放开速度带着它们的主人在这条乡间小道狂奔了起来。
正所谓少时狂走西复东,银鞍骏马驰如风。三人神采奕奕,紧攥缰绳,尽情狂奔。他们各自的头发和衣角都被烈风吹得高高飘起,等骏马飞驰至极速之时,几人终于抑制不住心中兴奋,无比开心地喊出一声大吼。
正在路旁田中弯腰劳作的农民听到了动静随即纷纷回头,只是他们刚刚转过身来却只看到紫青白三抹颜色闪过,瞬间便消失在了远处道路的尽头。
然而正当三人尽情飞驰时,江心刚刚喊出了一声“驾”,脸上的表情却忽然转变。
“昔朝,小心!”
几乎是同一时间,顾昔朝很快注意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路上竟不知横着个什么东西。紧要关头,昔朝急忙拽动缰绳,胯下黑马的前蹄瞬时高高扬起,在空中发出一阵嘶鸣。
索性他的速度并不快,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停了下来。
江心快速跳下马来,一边轻轻摸着昔朝那匹黑马的额头,一边说道:“没事,还好它没有受惊。”
“这是什么东西?”楚自闲也跃下马背,走到了昔朝前面。
“好像是个筐子,咦?里面怎么还有几幅画?”
原来挡下顾昔朝的正是一个黄色的大筐,只不过它此时已被马蹄踏得变了形,里面的几幅字画也被毁得面目全非。
“在这乡间田地旁怎么会出现这种东,哎,哎呦!”江心刚刚自语了一句便忽觉身体一晃,险些摔倒。
“阿心,你怎么了?”楚自闲急忙问道。
“好,好像是久未骑马,刚才狂奔时把我的跨震得好疼。”江心一边揉着大腿一边说道。
楚自闲轻笑一声,说:“谁让你骑得那么猛。”
一边的顾昔朝颇为担心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说:“这肯定是附近百姓的东西,不管怎么说确实是我不小心毁了这个大筐与里面的字画。咱们还是在这等会儿吧,也许一会儿它的主人就会来了。”
三人一齐将马拴在路旁的树干上,几只麻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奔来奔去,没过多久它们又纷纷抖动起翅膀向着旁边的田野飞去。
江心插着腰放眼放去,此时正值庄稼成熟的季节。一片金灿灿的麦子一望无际,一阵轻风吹过顿时金浪滚滚,好似在金色的海洋里泛起了一阵绝美的涟漪。不禁让陶醉其中的行人不等地里的小麦磨成面粉,就欲直接伸手抓一把放进嘴里。
江心伸了个懒腰,随后他突然弯下身子偷偷摸摸地向周围看去。
眼见四下无人,江心向自闲昔朝悄声说:“你们看这路旁还种着黄瓜呢,咱们出了开封城还没吃东西。正好天气炎热,我来掰几根。”
“啊?!”一旁的顾昔朝还没来得及阻止,江心就已扯下几根黄瓜,用水洗了干净。
“吃吧昔朝,我们吃完了给人家留些钱就是了。”楚自闲从阿心手里接过一根黄瓜,一边吃一边说道。
在这饥渴难耐之时,几人咬着刚刚长成的嫩黄瓜只觉又香又脆。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一脸惬意。
楚自闲嚼了半根黄瓜,擦了擦嘴说:“这黄瓜可真是好东西,吃了半根便觉得神清气爽了。”
顾昔朝放下手里的食物,随口说道:“其实黄瓜的原名叫做胡瓜,是和西瓜、萝卜、芝麻、葡萄等物一同在张骞出使西域之时被带回来的。”
江心拍了拍溅在手上的瓜汁,说:“还是昔朝你懂得多。咱们要是带着调料的话我还能再给大家烤一烤,若是在家里的话还能以腌,炸,炒的方法做,会比这干吃要更香。”
楚自闲笑道:“阿心,咱们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会烧菜呢。”
江心说:“爹娘去世后很多事都得靠自己,烧菜这种事慢慢就会了,不过我也仅仅会烧一些普通的菜而已。”
正当江心准备再拿一根的时候,突然有一根木棍从他的身后恍然敲来,“哎呦!”
江心双头抱着脑袋急忙回过身去,只见一个刚从田里走出来的老丈正凶巴巴地看着他们。
“你们敢偷吃我的黄瓜,还把我放在那里的字画踩坏了!”
楚自闲见状急忙上前赔礼道:“老丈息怒,那几幅画是我们不小心弄坏的,晚辈等人特意在此等着向原主赔钱。”
那老丈依旧气势汹汹,吼道:“这几根黄瓜倒是无所谓,但这些画是我宝贝女儿画的,我正要拿着去请人家鉴赏点评呢!”
楚自闲耐着性子,问:“要赔多少钱您只管开口。”
“哼,你有钱怎么了,我女儿画的东西多少钱也买不来!”
听到这里,楚自闲的表情忍不住发生了变化,颇为不悦地说道:“这是何话!我们踢坏了你东西,并没有因四下无人而逃走离去,反而一直坐在这里等你。如今我见你现身,便开口问价赔偿,有何不对?”
顾昔朝见气氛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急忙上前说道:“老丈,这些画都是因在下骑马不慎而踩碎的,您若不想要钱的话,不知我们还能做些什么以弥补一二?”
老丈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一边细细打量着昔朝一边慢慢说道:“嗯,看你这个小伙子倒是彬彬有礼,像是个读书人。罢了,你们一文也不必赔了。”
江心顿时喜上眉梢,说:“太好了,那我们走吧。”
老丈伸手拦道:“等等,钱是不用赔了,不过得让这个白衣后生留下来给我当姑爷。”
“啊?!!!”
“啊?!!!”
“啊?!!!”三人异口同声。
“啊什么啊?老夫就住在旁边的黄家村,这一大片地可都是我的。老夫家中还有一独女,这些年为她说了多门亲事但这丫头就是看不上那些小伙儿。我是看这白衣孩子温文尔雅是个知书达理之人才愿意招他,要知道其他人就算挤破了头想进老夫家门还进不来呢!”
顾昔朝见状拼了命地挥手道:“不行不行,断断不行。”
老丈又说了许久,但他见这白衣书生态度坚决,只得叹了口气指着路旁的担子说道:“哼,你不愿意,还不知道我家闺女能不能看上你呢。废话少说,不管怎样你们先帮老夫把这个担子挑回家去。”
“我来吧。”江心只能自认倒霉,提起担子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颇得老丈赏识的昔朝陪着他走在了前面,而楚自闲则牵着三匹马与江心在后面慢慢跟着。
“呵呵呵呵。”
江心扭回头来看到,刚才还一脸怒气的楚自闲这会儿竟然捂着手偷笑了起来。
“自闲,你笑什么?”
楚自闲道:“我笑我们三个人才刚参加完武林中的镇妖大会,阿心你还在天下英雄面前夺得魁首,并被‘姹紫嫣红’温柔姑娘送上了武林至宝轻羽珍甲,在各大门派面前是何其荣耀。可谁承想还不到几天的功夫我们竟然在这条乡间小路上被一个老丈呼来喝去,就像三个打短工的伙计。”
“······”江心听后索性把头埋得更深了,他一边撇着嘴一边只希望能快点把这位要命的老丈送回家,千万别在路上被其他武林中人看到自己这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