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汤姓老人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身份,关水吟在继任教主后不仅命令全教上下严守教规,不得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甚至还时常亲自带领崇龙九子去接济附近困难的百姓。因此一提起崇龙教的俏紫龙,包括汤老丈在内的诸多百姓都对其怀有很好的印象。
老人知晓这一男一女的来意后显得十分开心,多年来有不少人都将昔日的坠龙事件当做是子虚乌有的荒唐之事,如今有两位愿意虚心倾听的年轻人上门求教,汤老头便很是热情地将自己曾经亲眼目睹的过程全都说了出来。
楚自闲注意到这位汤老丈虽然上了年纪,但口齿清晰,精神也很不错,一提起六十多年前的那件事便更来了精神,仿佛仍旧历历在目。
关水吟和楚自闲二人就像两个认真聆听故事的孩子,坐在了两张小凳子上静静地听着。
那是六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在崇龙教的上空刚刚结束了一场倾盆大雨。那时的老汤头还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那日他刚跟着家中父亲农作归来,就在雨龙壁附近恍然看到许许多多的百姓摩肩接踵地围起了一片人海。
令人感到好奇的是,在围观的百姓中不仅有崇龙教势力范围内的乡亲,就连方圆几十里外的其他村落的百姓也都闻讯而至。
汤老丈的父亲立即向人群中所认识的同乡打听,而他们得到的回答竟是,“有条云里的黑龙坠在了石壁上!”
汤老丈和其父简直难以置信,待二人挤到人群前排后,更加惊讶的表情立刻涌在了二人脸上。
很明显,那个毕生难忘的场景一直让汤老丈记忆犹新。
一只黑色的长条状怪兽正奄奄一息地窝在雨龙壁旁边的泥土上,这条神秘的怪兽身躯极为庞大,足有七八丈长。在它的前额上长着一个扁扁的长角,因其微闭着双眼所以难以看清眼珠的颜色。
它的五官脸型与画中的神龙很为相似,其嘴角处的胡须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由于缺水,始终在不停地抖动着。
在巨兽的腹下长有四只爪子,它的腿比人们想象中的强壮许多,就连人群中最结实的壮汉的胳膊也比它不过。
它的身体整体呈前粗后细的样子,到了后腿之后的部分就全是细细的尾巴,粗粗看去足有三丈多长。
除此之外,它的浑身上下还都包裹着一层铁青色的鳞片。这些鳞片和人们印象中的鱼鳞基本相同,只不过每一片都比鱼鳞大出了好几倍。
若再细细看去还能发现,巨兽肚皮及爪子上的鳞片皆呈粉白色,与脊背上的鳞片明显不同。似乎是因为这些部位较为薄弱,所以比脊背上的那层“护甲”嫩了许多。
而它后背的大鳞此时正因严重缺水而显得干巴巴的,在其身上还有着一股浓浓的腥味,吸引来了不少苍蝇。使得那只巨兽需不断抖动着身上的鳞片来驱赶这些趁虚而入的下等生物。
这番震撼且奇异的景象实在把围观的百姓都吓坏了,不过好在那个躺在地上的巨兽从始至终也没有做出任何伤人的举动。怪兽虽然巨大无比,可它在受伤后所显出的那副无精打采的可怜模样却与寻常动物几无差别。
当时在位的崇龙教教主也很快赶到了现场,当他注意到巨兽已奄奄一息,十分虚弱时,便让身边的崇龙教众以及围观的百姓挑来了一担担的清水。
而当这些清水浇到巨兽的身上后,明显能感到它微微一震,似乎是恢复了一些精神。
当日在场的人在崇龙教主的指挥下都忙活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临之时,那条巨兽仍是有气无力地躺在雨龙壁那里。
早已困倦不堪的大伙相约明日一早再来照看这只神兽。有些住得远的人们为了明日能尽早来看热闹,便纷纷自掏腰包,借住在了当地居民的家中。
当天夜里,人们刚刚睡下天空中便忽然狂风大作,罕见的暴雨再度降临。肆虐横行的风雨飘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渐渐止住。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再次站在雨龙壁前时,那条昨日还乖乖躺在这里的巨兽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在泥土及石壁之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龙形轮廓,似乎仍在提醒着人们昨日所发生的一切。
事后,有人说那条黑龙是在当天夜里受到了来自于天庭的召唤,被云中其他的神仙接走了,也有人说它是凭着再度而来的暴雨飞回到了天上。
甚至还有些因路途遥远没能亲眼得见那条巨兽的人便开始肆意妄言,到处说那日根本就没有什么坠龙,不过是在场之人看到了一条巨蟒,而他们为了彰显自己的虚荣心和优越感才合起伙来编了个瞎话罢了。
静静听完了这个故事的楚自闲和远在藏龙阁内的江心等人一样,都感到了无比震惊。
此外他还能明显感觉出来,这件事情似乎影响了汤老丈一生,他一直以为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神仙,故而在谈论此事的时候语气和口吻都显得十分自豪。
坐在楚自闲身边的关水吟也听得极为认真,并且在老人诉说完毕后又将几处细节反复询问了数遍。
“汤老丈,您确定大伙当年不是错把什么巨蟒或是大鱼认成了真龙?”
汤老丈无比坚定地说道:“绝对不是,我看到的巨兽身长七八丈,头上有角、腹下有爪,嘴边还有七八根粗粗的胡须,只有傻子才会把这种庞然大物当成是巨蟒大鱼。”
而汤老丈的语气之所以会如此确定,正是因为当年他就曾在崇龙教主的指挥下亲自提着水桶往黑龙身上浇过水。因此老人家才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
除此之外,汤老丈还再次着重提到了一件事。那便是那条黑龙在失去清水的滋润后就霎时显得虚弱无比,任凭雨龙壁附近的苍蝇蚂蚁爬在身上,也只能有气无力地抖动下鳞片来稍作抗议。
从汤老丈家出来后,关水吟和楚自闲才发现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二人在惊异之余急忙迈开了脚步,想要迫不及待地将亲耳听到的秘闻赶紧回去讲给江心及囚牛等人。
另一面,在藏龙阁待了一整天的江心五人迟迟等不到关楚二人归来,便一同关上了藏龙阁的门准备前去寻找。
不过,当大伙刚移步到神龙殿殿口时却正巧碰到了从汤老丈处归来的紫青二人。
“教主,您回来了!”囚牛和嘲风急忙上前问道。
“嗯,我们找到了六十多年前曾亲眼目睹到那条坠龙的汤老丈,此行收获颇丰。”关水吟应道。
“教主,您在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吧?”嘲风偷偷瞥了楚自闲一眼,在嘲风和囚牛看来这个青衫男子的陪伴似乎就是他们心中最大的危险。
关水吟二话不说,直接将大伙一起带进了神龙殿中,开始交换各自发现的情报。
半个时辰后,关水吟等人终于从众多蛛丝马迹中找到了共通之处。这位紫衣女子恍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她隐隐感到崇龙教历代教主苦苦寻找的幻龙之谜终于要悄然浮出水面了。
首先,无论是书上还是传言中,甚至是汤老丈口述的坠龙经过里,都从来没有听过有关于龙伤人的记载。可见它的秉性应该是较为善良温顺的,想必这也是百姓们会心生尊敬,愿意将其奉为神明的一个原因。
其次便是龙的稀有程度,除了《论衡》中所记载的“二黄龙见,又见状如驹马小大凡六,盖二龙之子也。并二龙为八,出移一时乃入”是第一次有人同时目睹到八条龙一起出没外,其余的记载与传说都仅有一两条龙同时出现过。也正是因为龙的稀有程度,才会给这个独特的生物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接下来的一点,同时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常言道,龙无尺水,无以升天。从古至今,关于龙的目击事件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随雨而来随雨而去。也正是因为龙的出现总有风雨相伴,所以那些曾有幸一睹其真容的古人才会口口相传,逐渐将其描绘成是龙王正在布雨的形象。
关水吟等人推测它并不是什么天庭中的神兽,而是一种能够利用水中的能量持续飞行的水生动物。
而且书中的诸多记载以及汤老丈所亲眼目睹的那起坠龙事件都无一例外地指出,龙这种动物一旦离开了水就会立刻变得十分虚弱,任凭苍蝇蚂蚁爬到自身身上也只能做出无力的抵抗。然而一旦暴雨重至,它们就可凭着漫天雨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于龙被目睹的地点一般都是大雨前后的云层或是宽阔的河流之中,这便让关水吟等人猜测这种巨兽的栖息之地多半是在深湖水底之中。
简单来说,大家凭借诸多客观的发现以及一连串谨慎的推理判断出来。龙确实是一种真实存在的动物,它并不是什么神灵,只不过极为稀有罢了。龙平日一般蛰伏在人类难以接触到的深水之中,待地面的水气急增,暴雨突至时,它便可凭借无尽的雨水遨游至九霄之上。反之,它若没能来得及在暴雨停止前返回水中巢穴,就会十分倒霉地坠到地面上来。
如今,冀嫣然的态度已从刚开始的不以为然变成了此刻的坚信不疑。
她叹了口气,说:“看来任何事情想要一探究竟,都必须亲自去看,去听,去找,去问,去反复求证,才有可能窥其奥秘。”
楚自闲道:“这个世界在我们出现前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人类初来乍到须心存敬畏,不能总想着把一些还未了解的事物强行用已知的常识去解释。”
“可惜的是,我想了一天也想不出来,龙究竟是如何凭借雨水遨游于青冥之上的?”顾昔朝极为好奇地问道。
关水吟痴痴地望着梁顶的那尊神龙雕像,自语道:“希望我们的后代,可以将其余的谜团一探究竟。”
这时,站在关水吟身旁的嘲风上前一步,说:“教主,属下还有一件事需要向您禀报。”
说着,嘲风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白色的纸条。
“这是什么?”关水吟问。
囚牛上前说道:“今日我们五人在藏龙阁内待了整整一天,直到方才推门而出时才恍然发现有一张白纸条竟被人塞在了门缝处。我们起初还是以为是一张被风刮来的废纸,可没想到里面的内容却是······”
还没等囚牛说完,关水吟一把就将那张白条展了开来。
“三日后,潜渊大泽,有敌来犯。”
短短十一个字,被人用黑色的笔墨工工整整地写在了白条中。至于书写人的落款以及为何告知的原因却是一无所有。
刚开始,江心还以为是名宿山庄中人为他们送来的情报,可转念一想若是子鼠大叔和汪娥姐想将某些重要消息送至他们手上,则根本没必要如此神秘兮兮的。
随后他又想到了钟离红,不过从纸条上的字体来看,那十一个字的笔体皆是粗犷有力,似乎是出自一个男人之手。
这让江心与顾昔朝和冀嫣然想破了脑袋也判断不出究竟是何方神圣替他们送来了这张情报。
“教主,咱们要相信这纸条上的消息吗?”嘲风问。
关水吟随手摸了摸耳边的七彩蝴蝶坠,忽然眉头微皱,语气坚毅地说道:“马上命令睚眦等人加强我教周围的防备,尤其是潜渊大泽!这次我要赌上神龙子孙之名,绝不让五指城那帮强盗再来肆意欺辱我教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