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将之前收集到的线索又极为认真地梳理了一遍,再加上他从鹊桥居掌柜又那里得知了不少与案件有关的细节,如今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他已猜出了大半。
“鹊州官府的衙役曾告诉过我们,案发之日是沐郎将冷画屏主动约出来的。但你仔细想想,如果一个人真的要准备向对方行歹毒之事,他又为何要让冷家人知道自己邀约一事?如此一来,那沐郎岂不是在主动把嫌疑放自己身上揽吗?如果我是沐郎的话,一定会以其他方式诱她出来亦或是等冷姑娘独自外出之时再悄悄跟上去,这样一来就能大大减少此案与我的关系。”江心一边向着破庙方向极速走去一边对钟离红道出了心中想法。
“如此说来···确实有几分道理。”钟离红若有所思地说道。
“而且我方才在鹊桥居与老板闲聊时,还知道了案发前的一段时间沐郎还时常以打零工的方式来挣钱,往往辛苦一天才能赚到五个铜板。此案的动机若真像是官府所说,是沐郎为了躲避冷家所提出的高昂礼金。那他为何还要如此辛苦地去做那种营生?要知道他本身是香烛店的伙计,每个月是一定收入的。”
“这个······”钟离红在江心的一番推理下,确实感觉出了明显的不对劲。
“但这些推测不过都是你的想法罢了,想要帮忙沐大娘翻案必须得有实打实的铁证。”
“这就是咱们要再去破庙的原因。”江心道。
午后的城东破庙被倾洒而下的阳光填满了每一个角落,与午夜时分相比已完全没有了那份可怕的阴森恐惧。
二人再次来到了这间残破不堪的荒庙外,他们正想顺着那晚烛光的方向再去那户人家那里碰碰运气。
就在此刻,钟离红却恍然发现庙内的围墙处似乎有个可爱的身影正在独自玩耍。
“那是?”二人立刻将目光一起投向了那里。
江心很快便认了出来在破庙内玩耍的正是那晚一直躲在那名凶悍妇人身后的小男孩。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江心的脸上随即扬起了一抹自然的微笑,上前几步蹲在了孩子的身前。
“呃,娘洗,洗衣服,我,我自己,玩,玩。”因年龄太小,这孩子说起话来还很不通畅。
江心笑了笑,说:“那哥哥带你回家去找娘亲,好不好啊?”
说罢,江心站在男孩的右边一把拉起了他的小手。这孩子听后也未哭闹,随之收起了玩心十分乖巧地随着江心二人向家走去。
可能是因为小孩看到左侧的钟离红生得十分好看,在他刚走出几步后便十分自然地用自己的小手勾住了钟离红的手掌。
“啊。”
钟离红恍然察觉到有人轻轻攥住了自己的掌心,当她下意识将头迅速扭过来时,随之便看到了来自于幼童眼中那缕无比纯真的目光以及那抹如沐春风的笑容。
钟离红在短暂的出神之后并未拒绝孩子的亲昵,转而浅浅一笑,紧紧拉上了他。
此刻,在距此百步之外的那间破屋门前,一个中年妇人正无比慌张地寻找着自己的孩子。
“娘!”小男孩在看到自己的母亲后很快松开了江心及钟离红的手掌,朝着娘亲跑了过去。
“你这臭小子跑到哪里去了,害得娘好一顿找!”妇人嘴上虽在不停责备,可脸上虽瞬时扬起了一副慈爱的笑容将孩子一把抱在了怀里。
“刚才我们恰巧碰到孩子一个人在破庙那里玩耍,就顺道帮你带回来了。”江心上前一步说道。
那妇人注意到了这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顿时又恢复了一脸的严肃。
“是你们···”
江心原以为这凶悍的妇人会和前几晚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再将自己痛骂一顿。可他没想到也许是由于自己和钟离红帮她找回了孩子的缘故,这一次妇人的表情看起来温和了起来,说:“多,多谢了你们了,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请进屋再说吧。”
江心和钟离红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一前一后跟着妇人步入了屋内。
“你们还是为了沐郎的那件案子来的吧?”妇人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坦言问道。
“你们也看到了,我家那口子走得早,只留下了我一个人拉扯这孩子。我们的日子已经很苦了,那日对你们无端发火也是实在不愿意再被卷进其他的漩涡之中。”
江心感到在妇人的言语之中似乎是话中有话,一旁的钟离红索性直接问道:“你今日愿意将我们请进家门,就是因为我们帮你找回了孩子吗?”
妇人摇了摇头,说:“并不全是,其实这半年来我一直是寝食难安。有一件事我若是在此时说出来,你们多半不会信甚至可能会认为我在说胡话。”
“何事?!”江心急忙追问道。
不知为何当女人说出这句话时,他突然冒出了一股很是奇妙的感觉。
妇人的语速开始放慢,不难看出在她的脸上恍然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意,“其实冷家姑娘被害的那晚我确实在破庙附近看到了一个影子,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沐大娘的孩子沐郎。”
“什么?!!!”江心与钟离红一同大惊道。
妇人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在半年前说了假话,是因为在案发的第二日我和孩子才刚起床家中便突然闯进了许多手持铁鞭的黑衣人。他们将家中仅有的一些桌椅敲得粉粹并警告我若是敢替沐郎作证的话,就会再次上门当着我的面把我的孩子活活打死。”
说到这里,妇人似乎是回想起了那日惊恐的画面不由潸然泪下。
“我知道我做了错事,可我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这孩子就是我全部的希望。那时我实在是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然而就在案子宣判后的几个夜里,我竟在恍惚之间接连做了几个相同的梦。在梦中,原本已被问斩的沐郎竟缓缓走到了我的身前,他并未因为我做了伪证而加以责备,反而还像从前一样尊称了我几声大姐。沐郎说日后若是有人前来替他洗雪冤屈的话,便拜托我一定要帮忙出面作证。”
听到这里,江心与钟离红很快就联想到了沐大娘所做的那个梦。
二人不由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妇人慢慢擦干了面上的泪水,摸着孩子小巧的脑瓜,说道:“在这半年的功夫里我也终于想清了。我也是一位母亲,如果哪一天我的孩子蒙受了不白之冤,我也希望能够有人来帮助我们母子俩。如果一个人只为自己考虑,面对别人的帮助却始终袖手旁观,那当某一天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同样也一定不会有人再来帮助我。所以,沐郎之案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两位尽管讲!我自当全力相助!”
“太好了!”江心于一瞬间欢喜的简直要跳了起来,一旁的钟离红也面露微笑,终于看到了希望。
“在必要之时我愿意上堂作证,不过我还是建议二位,如果真要替沐郎翻案的话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不要留下后患。否则咱们非但帮不上沐家的忙,而且从今往后我母子二人在这鹊州城中也将永无宁日。”
江心握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大姐你放心,我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绝不会给真凶翻身的机会!”
当江心与钟离红从破庙小屋再度出来之时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般,顿时感到一身轻松。
不过当二人刚刚走出了五六十步,钟离红忽然一边盯着周遭的地面一边面色凝重道:“奇怪,刚才来的时候好像并没有这么多的脚印。”
“嗯?”江心仔细看了看,确实于周遭发现了一些新的脚印。
“不会有错的,有人在跟踪我们!”钟离红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更加说明了真凶果然另有其人!不行,我们必须再加快些速度了。”
江心与钟离红一路狂奔,迅速回到了沐大娘的家中。
当二人一把推开木屋正要将这个重大突破说与沐大娘听时,早已等候多时的沐大娘却先他们一步,再次将一个奇怪的消息告诉了江心及钟离红二人。
原来当二人还在破庙与那名妇人交谈之时,那位颇有嫌疑的丁诚却主动来到了沐大娘的家中。
丁诚见二人并不在屋内便对沐大娘言明自己乃是有要事相告,待江心和钟离红回来后一定要转告二人请即刻前往城北竹林一叙。
江心和钟离红虽然不知道前方又有什么扑朔迷离的事情在等着他们,但二人与沐大娘简单商量一番后还是决定马上前往竹林,看看丁诚的葫芦中究竟买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