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鬼判殿的大厅之中,他那一双犀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然而尽管他认真地扫视了一番可大堂之中却并未看到半个人影,紧接着这位身着黑色披风之人便带着身后手下一同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就在来人几步远的位置,江心、楚自闲还有顾昔朝正蜷缩着身子挤在了那尊酆都大帝的神像桌下。当三人听到有敌人即将步入殿时,楚自闲急忙让顾昔朝将生死薄放回了原处,然后在慌乱之间不得已躲进了桌子下面。
由于在不久前江心已然记起了秦广王曾命令手下给自己下药,还有迷惑柳眉离开自己,继续留在了这个黑色的地宫深渊的事情。此刻的他虽被两位兄弟挤在中间,却是一脸怒色地低声道:“这次我不想躲了,藏在桌子下面岂是大丈夫所为。咱们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也许还能扭转战局。自闲,你说是不是?”
江心乃是因为想起了昔日种种才在愤怒之下说出了这番话,若在平时这种话是轮不到自己说的,因为躲在桌下面这种事情是楚自闲最讨厌的行为,故而江心知道自闲一定会同意自己的想法。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次自己的兄弟并未站在他的这边,楚自闲冷静地悄声说道:“若只是几个普通的黑衣杀手我们自然不惧,可最先进来的这个人武功非同一般。我想在地宫之中只有一人如此,此人定是秦广王。以咱们三个的实力还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先别轻举妄动,我们看看再说。”
楚自闲的话音刚落,一个既低沉又刺耳的声音从大堂之中骤然传来。
“此刻正道联盟正与我地宫精锐于黄泉路上血战,你们几个负责把守鬼判殿的人却擅离职守,是不是觉得此处距离战场颇远所以无关紧要?”
很快,十几个慌乱的声音迅速求饶道:“首,首领,是属下一时心生松懈。请首领饶了小的这次,属下定不敢再犯!”
原来与柳眉前后一同出现的那十几个护卫觉得正道门派之败亡只是时间问题,这个时候根本不会有人能闯到这个地方,所以他们在孟婆走后便心生松懈去往一边偷懒歇息。
秦广王的声音并未因他们的求饶而发生任何改变,“既已犯错便当图悔改,你们不思悔过只知求饶,实在令人聒噪。左右,将他们交给鱼鳃,送入拔舌地狱!”
“是!”
“宫,宫主我们知错了!饶过属下这次吧,我们愿意上阵杀敌,宫主,宫主!!”
随着声音越来越小,这十几个绝望的人已被其他杀手推出殿外。
顾昔朝眯着眼睛低声说道:“这拔舌地狱乃是十八层地狱的第一层,那些油嘴滑舌,巧言相辩之人会在死后被打入此间地狱。行刑的小鬼会掰开这些人的嘴,然后用铁钳夹住他们的舌头生生地拔下来···”
江心不禁皱紧了眉头,低声道:“想不到秦广王对自己人也这么狠。”
听到那十几个倒霉鬼被人拉了出去,正好令大堂之中的敌人少了许多,这反倒是令楚自闲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比秦广王还要轻捷的步伐从大殿外快速走了进来,而此人尖锐的声音一响便让楚自闲听出了他的身份。
此人正是兄弟三人的“老朋友”,鸟嘴。
“禀宫主,黄泉路上的大战已快见分晓,那帮正道的垃圾果然不是我们地宫精锐的对手。虽然黄蜂已被人乱刀砍死,可正道那边同样死伤惨重,光是温誓那条老狐狸手下的归一百英便已有一半死在了黄泉路上。再用不了一个时辰,我地宫便可大获全胜。”
听到了鸟嘴的汇报,这可让藏在桌子下的三兄弟揪起了心。
“不知何人及还活着没有?”
“不能再等下去了,咱们必须弄出点动静来让大战之中的人看到,不然冀姑娘他们可真就凶多吉少了。而且待正道门派退去后,我们的处境就更是十死无生了。”
不仅二人心生担忧,江心也同样担心起了其父韩巡来。
“嘘,先别出声!”
突然楚自闲双耳一颤,好像听到秦广王的脚步朝他们走了过来。三人担心是不是敌人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可是几人发出的声音极小,除了他们自己能听到对方的话语,按理说在桌子之外应该是感觉不到任何动静的。
“咚···咚···咚。”
那双代表着死神的步伐一步一步缓慢地向着三人走来,几人面色紧张,握着兵器的手已生出许多汗来。
兄弟三人心中已打定主意,若是已被秦广王发现那便不再等什么机会,直接现身和他拼死一斗。
“嗒!”的一声,秦广王的步子在神像的桌前停了下来。
三人的额头上冒出了不少汗,他们互视了一眼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此刻,桌外的秦广王好像并没有发现他们,而是站在大帝的神像面前恭敬地祭拜了起来。此外,三人还发现秦广王好像微微移动了一下神像,其速度之快及力道之小可能连鸟嘴等人都没注意到。
而这一动不要紧,秦广王这一不寻常的举动却令桌下的三人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本身三人由于神情紧张并未注意桌下的四周有什么不同,然而在秦广王微微移动了神像后他们竟恍然发现,在神像的正下方也就是桌子的中央有一个暗槽窟窿,仔细看去其中正有一块蚕丝被上面的神像所固定,而它的大半个身子则吊在了桌下的桌檐处。
由于桌下昏暗,若不是秦广王这一奇怪的举动三人根本无法发现。
听到秦广王离开的步伐,三人不约而同轻轻松了口气。
江心眉头微皱,盯着这块蚕丝越看越奇怪,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秦广王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
江心没有多想索性用袖剑悄悄割开了下方的一个口子,原本坚韧的蚕丝在锋利的剑身面前毫无抵抗之力,洁白的丝线随即被划开。紧接着,在蚕丝之中竟有一张灰褐色的破布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
江心捡起破布,因桌下昏暗此刻只能隐约看到布上描着一些奇怪的黑点,其中还画着许多不明何意的细线,将那些黑点互相连了起来。
“这,这好像是一幅图。”
“图?”
这时,几人突然想起了四大天王曾说的话。
“难道这就是归一宗想方设法要得到的那个东西,可是看起来好像并无什么稀奇之处。”
“阿心先将它收起来吧,若有命能逃出去,再慢慢探究它也不迟。”
此刻,从声音听来外面的秦广王好像又慢慢走到了放着生死薄的那张桌子旁。
楚自闲的神情开始还算自然,可就在眨眼间他突然双目圆睁,扬起了一脸焦虑表情。
紧接着,楚自闲竟毫无征兆地握着尺八剑冲了出去。
“!!!”
“!!!”
江心和顾昔朝二人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眼见好友动身,他二人也只能随着自闲一起离开桌子,重新出现在了鬼判殿大堂之内。
“自,自闲,敌人应该还没发现我们,你怎么?”顾昔朝不安地问道。
楚自闲一脸严肃,认真地回道:“敌人已经发现咱们了。我从秦广王的步伐中听出,他在走到生死薄前的时候出现了一丝迟疑,定是发现生死薄变了位置。这大厅也只有神像下能藏身,若是敌人射出暗器咱们就只有当刺猬的份儿了。”
“原来如此。”江心道。
然而,正当江心准备认真应敌时,他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却突然盯着对面生生地呆住了,连那柄原本充满了战意的袖剑也缓缓垂了下去。
“柳,柳妹···”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娇柔的声音也从对面随即传了过来。
“心,心哥?”
江心双目望去,虽然秦广王在江湖上被人传得神乎其神,如同万鬼之王一般。可此时江心的目光却丝毫没空在他的身上多做停留。
一位身着粉衣,穿着艳丽的绝美少女正站在秦广王的身侧,此人不是江心梦境中魂牵梦萦的柳眉,更是何人?
虽然刚才在大殿之外江心已见过她一次,可楚自闲和顾昔朝都不难看出此时江心的双手已开始微微颤抖,面上表情也很不自然。
从楚自闲的眼神中看来他似乎对柳眉很不友好,而顾昔朝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曾令阿心魂牵梦萦的姑娘,但他对于这个女孩艳丽的穿着和打扮也显得不太喜欢。
秦广王似乎注意到了二人目光相接时不自然的神情,不过他并未太多在意,反而是对三人出来的位置感到十分不安。
“我的图!”秦广王默念道。
此刻,在柳眉眼中大殿好像也只有她和江心二人。对比于江心已见过了她一面,此时的柳眉还不知道江心的到来。
只见,她上前一步,问:“心,心哥,你怎么会出现在此?!”
江心的表情明显有些激动,他正要开口回应却被秦广王一声打断。
“果然有几只小虫子闯了进来,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你们几个。姓江的你三番五次和我作对,就连鬼王也死在了你的手上,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算够。黄泉路上的那群废物就要全军覆没了,正好你们就一同为他们陪葬吧。”
面对秦广王的威慑,顾昔朝壮着胆子回道:“我曾在书中看到过不论是酆都大帝还是十殿阎王中的秦广王,他们皆是铁面无私、明辨是非之神。而你虽也自称秦广王,但因贪图钱财就率领手下肆意取人性命,难道你就不怕这大帝的神像显灵,遭受天谴吗?”
秦广王冷笑一声,道:“我自幼尝尽亲人生死,早已看透一切。人们从无到有,只有在死亡面前才是人人平等的。而能够驾驭这种力量,替阴司判决生死,令众人畏惧死亡的便是酆都秦广王!无需你们这些自诩侠义之徒来教训本座。”
江心厉声道:“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什么大侠,而且觉得每个生命都应该值得尊重。就算是你的那些手下也一样,要不是他们想置我于死地,我也不想看到仅仅一剑划过就让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难看的尸体。你自身贪图杀人时得到的丰厚报酬就算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扯出如此一番不要脸的说辞。以生死之说掩盖私欲,以正义之名行下贱之事!我呸,真令我作呕。”
秦广王平日皆是一副无比威严的模样,可此时竟被江心训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阿心,昔朝,对这种人无需多言,和他们讲道理只能浪费时间。”楚自闲道。
秦广王握紧了拳头,愠声道:“几个巧舌如簧的小子,竟然你们一心求死我就如愿将你们的魂魄收在这鬼判殿内!孟婆,鸟嘴,不必给我活捉即刻将这三人立毙当场!”
“是!”
“······”
鸟嘴阴笑道:“嘿嘿,上次在开封城外着了你们的道。这一次却自己送上门来,我看你们还怎么逃!”
鸟嘴正要带着身边几个黑衣杀手发动攻击,孟婆却一声呵斥止住了他的进攻锋芒。
“等等!”
忽然,柳眉快速掠出数步站在了江心的面前,说道:“心哥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你快走吧,别逼宫主下死手!”
此刻江心的表情很是复杂,他仍保持着战斗的戒备不过在对柳眉说话时声音却随之柔和了下来。
“柳妹,地宫作恶多端,枉杀了多少好人?!数月前我曾在一家客栈留宿,仅因老板父子举报了一个贼人便遭到鬼王一众的暗杀,若不是我与自闲昔朝在场那对父子早已做了地宫的刀下冤魂。我更身为镇妖大会的冠军,我若是在这个时候做了缩头乌龟还如何对得起正在浴血奋战的老爹,还有我的兄弟们!”
“······”
“以前是我无能,没能劝动你离开这个地方。现在我也不指望你能听进去我说的话。不过不管发生任何情况我都不会对柳妹你出手,你若还念着我对你的好就算是心哥求你了。地宫这样不得人心的组织早晚有覆灭的一天,及时收手吧!别再一意孤行被他们利用了!”
面对江心的回答,柳眉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着孟婆竟然当众违抗自己的命令迟迟不予攻击,秦广王显得很不高兴,说:“孟婆,我当初只给此人下了孟婆汤而不是直接杀了他,从始至终地宫也都没有去找金木镖局的麻烦,这都是本座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做的。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违抗本座命令吗?!”
“宫主,我···”
江心看到秦广王对柳眉如此厉声说话,不禁大怒道:“蒋器!你无需为难她,带种的就亲自和你爷爷一战!而且你给我记住了,别再叫她孟婆,她的名字是柳眉!!”
就在这时,江心的脑中突然涌出一种熟悉又奇怪的感觉。由于怒火中烧,使他在不经意间直接脱口叫出了秦广王的真名。
就连归一宗的温誓也没有这样辱骂过秦广王,听到江心对自己直呼其名顿时令他怒火万丈,叫道:“孟婆,这里不需要你了,速速退下。鸟嘴你带着其他人一定要把这小子的心给我剜出来!”
“属下遵命!”
“哼,你敢动我们三个一根毫毛,就算你是执掌生死秦广王,我也一样宰了你!”
突然,江心一手抢过桌子上的烛火一手拿出了怀中的烟火信号。
紧接着,一朵十分耀眼的七彩烟花迅速于鬼判殿的窗内飞出,在漆黑的夜空中如仙女散花一般骤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