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后,顾昔朝和冀嫣然分别来到了江心和楚自闲的面前,二人对他们说了一句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阿心,自闲觉得自己做得有些不对,只不过他抹不开面子,想让你过去找他一下。”
“楚大哥,江大哥感到之前他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但又怕你仍在气头上,不敢过来找你。”
“······”
“······”
就这样,在顾冀二人的撺掇下两个大男人则顺水推舟,又扭扭捏捏地走到了一起。
楚自闲站在江心面前微微抿着嘴唇,两枚黑灿灿的眼眸总是飘忽闪烁,不敢与好友对接。虽然他知道是阿心主动上前找到了自己,自己也早对小七之事有了些许的悔意,可当二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时楚自闲还是感到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主动开口。
而站在另一面的江心则正在想着楚自闲自幼性情孤傲,从未见他肯对谁主动放下身段前来道歉。对于小七之事,江心后来想了想觉得其实他们二人的做法都不算错,只是站在了不同的立场和角度罢了,既然此刻自闲能突破自我主动致歉,江心索性也不再端着。本身便是两个最要好的朋友却因为一些琐事而假装形同陌路,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厌烦。
“呃······”
“呃······”
“自闲,其实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阿心,其实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啊?”
“啊?”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江心与楚自闲面面相觑,互相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二人憋了许多才说出的话,没想到竟然和对方所讲的一模一样。
他们先是一愣,随即就像两个大男孩一般因为滑稽的对话肆意笑了起来。
常言道,一笑泯恩仇。从二人口中所发出的爽朗笑声顿时让之前的隔阂与距离瞬间消失。这一青一紫两抹颜色再一次无比亲密地靠在了一起。
此时,无论是江心还是楚自闲都骤然觉得为了某些口舌之利而将自己最糟糕的一面留于自己最亲近的人,实在是一件无比愚蠢的事情。作为最好的朋友、兄弟乃至是家人,每每思考问题应该多站在对方的角度想想,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总是由着性子一意孤行。
二人暗暗决定今后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顾昔朝和冀嫣然坐在远处的石阶上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当看到江楚二人再次开怀大笑亲密如初之时,顾昔朝与冀嫣然会心一笑,脱口说道:“看来咱们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冀嫣然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她忽然注意到在距离自己只有几步的位置,有一个穿着碎花裙的都掌蛮小女孩正十分乖巧地站在原地,独自一人望着那些围着篝火舞动的人们。
从其外貌看来女孩的年龄还没有小七大,应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她的眼神很是清澈,脸上一直露着一抹干净单纯的笑容,虽然她年龄尚小却已然出落成了一位令人心生怜爱的小美人儿。
冀嫣然摆了摆手将女孩唤到了身前,好奇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依旧露着那抹纯真的笑容,很有礼貌地说道:“我叫阿翩。”
冀嫣然又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爹娘呢?”
说到这里,女孩的表情依旧纯真阳光,脱口道:“死了。”
“啊?!”冀嫣然不禁惊呼一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话。
她在与昔朝相视一眼后,又柔声道:“他,他们为什么不在了?”
“爹和娘都在战争中死去了。”当女孩说出这句话时,她脸上的神情已悄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出于礼貌女孩仍在强忍着微笑,但在她那双大大的明眸里已泛起了涟漪,很快女孩的嘴唇开始忍不住地颤抖,眉间也不由地来回抖动,最终还是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此刻冀嫣然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觉得无比难受。也许是对女孩的哀怜同情,也许是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经历,冀嫣然张开双臂给了阿翩一个温暖的拥抱。
随后冀嫣然将身上的食物分出不少,都塞给了这个可怜的孩子。看着女孩独自离去的背影,冀姑娘不禁叹道:“其实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人与人之间为什么总会自相残杀,为什么总免不了相互攻伐?那些在转眼之间就失去了生命的士兵同样也都是别人的父亲、兄弟、孩子。他们的逝去会引来多少人的无助与哭泣······”
坐在她身边的顾昔朝正想回答,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二人身侧骤然响起。
“其实我家中原来也有两个弟弟,可他们同样都死在了那一场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再没能回来。”
“阿云。”
顾昔朝与冀嫣然正要起身,阿云却微笑着示意他们不用多礼,继续坐着就好。
“原来阿云堡主还有两个弟弟,怪不得看你对小七如此之好。”昔朝说道。
阿云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说:“从前阿阔大哥和其他堡主在位时皆无比崇尚武力,多年来始终与汉人为敌。久而久之堡里的许多人便都存下了这种好战的想法,并出现了不少与阿巅一样的狂热分子。虽然阿阔大哥死后由我继任了堡主一位,可是与汉人为敌并且乐于杀戮的这种想法在阿巅等人的脑中已是根深蒂固,纵使我有心止战,但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办法。若是有一天阿巅他们当真突然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怕我这堡主之令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顾昔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名刚刚离去的小女孩,随即叹道:“果然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在一场场无情的战争之中或许双方的领袖能从中得到各自想要的东西,可这些平凡的百姓却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赢家。消弭战争,赢取和平,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
阿云凝望着场中的篝火与在赛神节中纵情狂欢的人们,自语道:“也许吧。”
此刻已近亥时,冀嫣然的眼皮有些犯困,她拖着自己的下巴,缓缓说道:“希望有一天不同民族之间的纷争与那些毫无意义的死伤能够永远消失,人们可以迎来真正的和平,家家安居乐业,不再生离死别······”
冀嫣然话语落下没多久,顾昔朝忽然感觉肩膀一沉,他轻轻扭头看去原来是冀嫣然赶了一天山路早已疲惫不堪,此刻夜幕已至,她倦意顿起以至于那最后的一丝力气终于在几经奋战后缴械投降。女孩软绵绵的脸颊顺势落下正巧倒在了昔朝的肩膀上。
顾昔朝先是一愣随后微微一笑,心中泛起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他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坐姿,不愿因自己的举动从而惊醒身旁白衣女孩那甜美的梦乡。
异族人富有节奏感的美妙鼓声于远处徐徐飘来,顾昔朝轻轻地闭起了自己的双眼,用心感受着这股来自于千刃峭壁之上的片刻宁静。
然而在此刻的凌霄堡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赛神节的欢快氛围。
在距离江心四人颇远的一处角落里,以阿巅为首的二十几个壮汉聚在了一起,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义愤填膺,无比凶狠的神情。
站在正当中的阿巅握紧了自己拳头,正忙着和左右之人来回交头接耳,看样子像是在密谋着什么。
刚刚从顾昔朝与冀嫣然身边走开的阿云朝着阿巅等人的方向瞥了一眼,不过他却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反而将身一转投入到了其他堡中居民的狂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