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卫松疾从梦里醒了过来。
在睡梦中,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白皑皑的雪原,耳边不时浮想起孩童时天真烂漫的银铃笑声。等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还在内厅茶室,只不过身上不知被谁裹上一件毛毯,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他睡意惺忪地环视四周,发现老鲁正站在一边,这才心中有数。
“什么时候了?”卫松疾将毛叠好,放在桌案上,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一觉过后,他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了一般,精神已然恢复了七八分。
老鲁答道:“已经是黄昏了。”
“苏姑娘那边如何了?”
“还在歇息之中呢。”老鲁停顿了片刻,继续道:“对了,方才大人熟睡的时候,绡巾卫里的公孙战将军和车卿之将军前来拜访。我怕他们打扰到大人您休息,便把他们暂时安置在前厅等待。他们二人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心生不耐,便就此离去了。”
“你呀!”卫松疾摇头叹道:“他们二人都是绡巾卫的领军人物,现在统辖安陵整个绡巾卫。此番前来,他们必有要事情相商,你这般怠慢,可是要坏了大事啊!”
老鲁不以为然道:“大人您一夜都没阖眼,现在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一下,老奴怎么可能让外人来打扰到大人您呢!再说了,老奴也没有怠慢他们,珍藏的玉纤侬上了三四壶,一般人可都没有这杨的待遇。”
卫松疾痛心疾首道:“你居然还拿玉纤侬去招待他们,他们两个粗莽武人懂得什么叫做品茗么,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卫松疾指着老鲁,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叫好茶去肝火,若不是这玉纤侬在,真怕那两位将军一怒之下冲到内厅去。”
卫松疾摇了摇头,道:“你这老家伙,最近越发肆意妄为了,待有机会定要好好治治你。”
老鲁“嘿嘿”笑道:“只要大人您安好无恙,老奴愿随时恭候大驾!”话毕,他说了声告退,便就此下去了。
卫松疾望着老鲁远远离去的身影,目光闪烁,最后轻轻合拢双眼,陷入到沉思当中。
时间一滴滴洞穿厅外的岩石,偌大的卫府空寂无比,卫松疾孤身独处其中,聆听万物的呼吸声音。片刻之后,滴水声戛然而止,卫松疾思绪被重新换回,待整理了下衣衫后,独自一人来到书房里,取出文房墨宝,一口气写下了十封书函。
信函书写完毕后,他将它们收扎完毕,再次走出了卫府。
黄昏降临,夕阳斜照,安陵城内融入到一片安静祥和的暮色之中。比起早晨,街道上的行人稀疏零落了不少。
卫松疾步伐轻盈地踏在地面的积雪上,才半会儿的功夫,便来到城内的驿站处。在那里,一名身着黑色武士劲装的男子正在给马喂食草料。看到卫松疾前来后,便高兴地主动上前和他打招呼。两人短暂寒暄了一会儿后,卫松疾将十封书函尽数取出,放在一个包裹里交给了男子。
“老三,请务必尽快将这十封书函交到十个人的手里。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能否保全安陵的百姓的安全,便全看你一个人的了。”
男子长吸了一口气,摊开包裹一看,惊道:“咦,这里面居然有苏将军。他不是昨晚才离开安陵的么,为何老大你不那个时候直接信函里的内容当场告诉他,这样岂不是更方便。至于其他九个人,也都是来头不小的人物啊,看来得花上一番路程了!”
“唉,这样做也有我的苦衷。现在我身边人手短缺,也只有你可以用,这一趟便辛苦你了。”卫松疾看着他,眼神中包含期待之色。
男子笑道:“放心吧,我也不是第一天在老大你手下做事了。”
卫松疾感慨良多,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庄重道:“你不是我的手下,你是崔枢,是我卫松疾的好兄弟!”
崔枢一怔,后退数步,抱拳向他躬身一礼,然后跨上马鞍,火速朝着城门方向赶去。
卫松疾站在远处,目视着崔枢远离自己的视线,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忧伤。
自打来到安陵,崔枢便充当自己的暗卫,或明或暗替自己完成各种各样危险的任务。当年叱诧风云的陆门十羽分崩离析,成员相继出走,只有崔枢一直陪伴在自己的左右。无论在陆门,还是在安陵,他都是自己最值得信赖的人。如今看着他渐渐离去,卫松疾突然感受道一丝失落和凄凉,现在眼前的这条道路上,也只能自己一人孤身前行了。
送走了苏璀崔枢之后,卫松疾如释重负叹了口气。这是他所下的第二步棋,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棋。它关系到了安陵的未来,一旦安陵的局势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或许那十封信能够派上用场。
卫松疾心头乌云密布,仿佛看到暴雨即将来临。他心知仅仅做这些,还是远远不够,若想要保全安陵的百姓,保全那三百来号“贵人”,他还需要看得更高,走得更远。
想到这里,卫松疾振作精神,开始朝着绡巾卫的驻扎营地尚香谷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