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之际,一根杂草从空中飘落,粘在卫松疾的肩膀上。他定睛一看,一眼认出是寄奴草,心中大叫不妙。
“小心后面!”耳边传来谢明月的大叫声。卫松疾警觉地身体连同宝剑急忙回旋,刚一反身,却感觉胸口一凉,一道寒如冰柱的利刃透穿过肋骨,透体而出,一股剧烈的痛楚顿时席卷他的整个身躯。
卫松疾“呃”地吐出一口血,用剑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额头不断冒出冷汗。他看了看地上的傀儡草人,又缓缓抬头,望着眼前之人,眼神涣散道:“原来是寄奴儡术……为了赢我,甚至不惜使用嘲风的招式么?”
苏吟淡然道:“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我不可能让这一切功亏于匮。你也应该知道陆门十羽的精神便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卫松疾捂住胸口。强忍剧痛惨笑道:“呵呵,好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猛地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量聚集在左手食指尖,一股真气经八脉流转化为无形寒气,手掌周围的温度骤然起了变化。不等调息运气行动,卫松疾右手紧扣穿透在胸口外的剑尖,左手携带摧枯拉朽之势猛地袭向对方。
苏吟顿时感觉一股冰寒气从他的掌间传入身体之中,受掌的右臂一时间难以动弹。诧异之际,卫松疾已经用内力震碎吹雪剑,五指夹起剑身碎片刺了过去。苏吟见状眼明手快,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了过去。二人不作躲闪,任由利刃插进彼此身躯,那一瞬间,血剑交鸣,在空中划出一片璀璨夺目的殷红。
苏吟嘴角带红,肩部鲜血如注,浑身衣衫被浸得湿透,早已分不清哪一样红才是它原本的颜色,但他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反倒是神情轻松,目光中充满赞赏之情,
“啊!”卫松疾大吼一声,死扣苏吟肩部的右手再次发力,不管自身伤口扯裂,仅靠着那份剩下的执着信念拼搏到最后,誓要眼前之人伏败。苏吟眉头一皱,感受到了这股钻心的疼痛,下意识地出手反击在卫松疾胸口。两人再遭重创,短暂的视线交接后又各见红。
“你不放弃,我也同样!”见对方依旧没有倒下的意思,卫松疾忍住剧痛,强封身上两处大穴,准备破釜沉舟,做最后殊死一搏。
苏吟见状,靠近卫松疾,朝他脸上衣袖一挥,轻声妩笑道:“咱们之间还没有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小卫,好好地睡一觉吧!”
卫松疾忽然感到脸上一阵香风拂过,一股醉意由心而生,转眼间便觉得头脑昏沉,意识模糊,原本紧绷的身躯如同浸入温泉中一般,顿时酥软下去。
“你!”卫松疾紧扣在肩膀上的手缓缓垂下,整个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苏吟拔出身体里的残剑,一时间伤口处鲜血淋淋,引得他额头冷汗直流。他封住伤口,坐在卫松疾身旁静静打量他,轻声叮咛道:“在某些方面,你和嘲风真得很像,冷酷,果断,内敛而又多情。你们都是青年的俊才,本不该陪我一起沦丧,无奈上苍无情,在条荒唐的道路上,注定你我都躲不开在场命运的调戏。”
他说到这里,别过头去,神情无比落寞。
失神之际,数十尺之外飞剑扫风直奔这边而来,乍然听见左思大叫一声“小心!”谢明月十步化五步,携君子长剑趁着苏吟恍惚的那一瞬间攻了过去。
苏吟闻声抬头,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优雅的笑容。
谢明月剑法攻到半路,忽然真气一滞,全身力量好似瞬间被卸掉一般,整个人已经受制。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住身体,迫使他无法动弹。他低头一看,大惊失色,自己居然被人点穴,无法动弹,而出手之人此刻正一脸戏谑笑容地看着自己。
“比起他们两个,谢兄你在武学上的造诣可要逊色多了。看来还是晋朝的御史大夫的这个身份比较是适合你!”苏吟一语道破了谢明月的真实身份。
谢明月对此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而是道:“你既然调查过我的身份,便应该清楚卫松疾对于我来说有多么重要,我必保他的性命!”
苏吟奇道:“你们二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明月看了看一旁昏迷不醒的卫松疾,终于吐露了隐藏在心底已久的秘密:“事到如今,告知你们实情也无妨。他是我的兄长,我们二人都是嵇康之子。
二十多年前家父因司马昭诬告而获罪,被处以斩刑,整个家族也受到牵累。当时我们尚在襁褓之中,司马昭清楚这一情况,便派人搜查府邸,势必要斩草除根。在赶赴刑场前,家父将我们兄弟二人托付给了他的知交好友,也就是我现在的义父山涛。
司马昭得知这一切后便派人来山府要人,义父为保我二人性命,连夜将我们二人送往东吴的一位友人抚养。但是义父担心我们路途中遭受司马氏的截杀,为了避免嵇氏一族从此绝后,义父瞒着义母,将他的两名刚出生的女儿其中的一人与我调换,从此我便生活在晋国,与我的兄长天隔一方。后来我费劲千辛万苦打听到兄长的下落,这次来到安陵除了完成国主交待的事宜,最重要的也是为了和我失散多年的兄长团聚。”
左思吃惊道:“原来你们两个居然是这样的一层关系,那松雪姑娘难道就是……”
“松雪姑娘便是义父当年调包的那名女儿。”谢明月闭上眼睛道:“他们二人其实并非亲生兄妹。”
“呵呵,原来真得有这样的一层关系,难怪你这一路来都想法设法的帮助小卫,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苏吟意味深长笑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直接与他相认,却将这些事情告诉与此毫无关系的我。”
谢明月神情镇定道:“我只是希望你看在我们兄弟好不容易团聚的份上,放过他一马。这安陵的事情我可以命令我的手下放任不管,山鬼的尸体和新陈珠也随你处置,你爱怎样便怎样,只要我们二人平安无事。”
左思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道:“谢兄,你怎么可以……”
“这便是你心中的盘算么,呵呵!”苏吟缓缓在地上拾起残缺不堪的吹雪剑,在空中比划了一阵又突然指向卫松疾道:“本来我并不打算伤害你们两个,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今天你们两人当中必须要死一个!”
“你……”谢明月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呵呵,我就是这般的任性!”苏吟剑尖来回游走在两人之间的空隙中,笑容宛如春风道:“怎样,决定好了么,到底是你死,还是你的好兄弟死!”
谢明月闭眼撕咬嘴唇,脑中如同一团烈火在燃烧,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过去了,在反复的内心挣扎之下,最终的选择迟迟未至。
“你在犹豫?”
“没有!”谢明月突然睁眼开口叫道:“我只是在考虑像你这般恶毒之人所说的话有几分的可信度。”
苏吟摇头笑了笑,用手解开了谢明月的穴道,“好了,现在该轮到我这个恶毒的人宣布,游戏结束,你们二人都不用死了。”
“你不杀我们?”谢明月半信半疑道。
苏吟摇头笑道:“我本来就不打算处置你们二人,我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情让你认清一个现实,那就是你谢明月可以为了自己兄弟牺牲掉所有人,却惟独不愿牺牲自己,要是换作松雪姑娘在场的话,我想她应该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吧!
谢明月啊谢明月,你是真得在乎你的这位兄长么?”
“不,不是的,你弄错了,我……”苏吟的一番话仿佛正好刺中了谢明月心中的痛处,一时间他开始变得急躁起来。
“你无须欺骗自己,就在你犹豫的时候,你的心中便早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苏吟不缓不慢道:“你之所以至今没有和他相认,想必也是因为这一层的顾忌吧,这么多年未见,这份兄弟之间的感情是否如想象中那般坚定,你一直都很困惑!”
谢明月气愤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们之间兄弟情谊根本不关你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左思见现场气氛紧张,急忙上前,示意双方暂停战火,以和为贵,但却见苏吟丝毫没有因此善罢甘休的意思。
“谢兄,你我来到这安陵已有一段日子,虽然咱们交集不多,但是对于你的言行举止,我却看在眼里。平日里你谈笑风生,风雅脱俗,时刻将笑容挂在脸上,看似亲和友善,实则攻于心计,急于表现自己,行事和决断都有自己的计划和主见,有些时候表现得比小卫还要出色。但是小卫终究是小卫,你和他之间终究有着差距。
发生在安陵的一系列事件逐渐让你看清了这一点,小卫是一个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出色的一个人物,可是这样一个出色人却偏偏是你的兄长,你的寻兄的初衷真得还会一如往常的坚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