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歌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时机,咬牙一把将金童推倒在地。两人同时跌倒,不能动弹,紧接着千斤的巨石“轰”地一声砸落在地,裂成无数碎片,纠缠中的二人首当其中,纷纷中击吐血。
他全身骨头悉数被压碎,鲜血四溢,已经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金童被巨石正中脑袋,虽然受到重创,但是因为有金甲护身,因此并未就此倒下。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脑袋,神情痛苦,眼神比起之前显得涣散无比。
“我儿,杀了他,快,杀了他!”金童在神智迷离间,耳边想起了嫜烈的命令。他拼命的摇头,脑中似乎在努力回想起一些尘封的往事。
嫜烈见金童原地踌躇不定,一脸茫然的模样,恼由心生,三步做两步走上前去,大声呵斥道:“我儿还在犹豫什么,他是你的杀兄仇人,还不速速取下头颅!”
金童痛苦煎熬一番后,猛地一抬头,眼神又忽然变得无比清澈。他双手持刀,走到荆歌面前,望着眼前奄奄一息之人,缓缓抬起双手。荆歌见此情形,嘴角划过一丝笑意,神情从容地闭上了双眼。
“呵!”金童大喝一声,巨刀落下,空中顿时飘散一道弥天血柱,震慑在长众人。所有在场的鹰团之人瞬间看傻了眼,因为这一刀劈的不是别人,而是重重落再了嫜烈的肩膀上。
嫜烈惨叫一声,一只胳膊已经离体,鲜血从她的断臂处喷涌而出,这触目惊心的场景甚至连平日里杀人无数的银楼众高手也看了为之胆寒。
“我儿,你,为何……”嫜烈花容失色,神情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肩头,渐渐不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既惊又惧,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金童走到嫜烈的面前,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原本的童真稚嫩表情被阴沉和冷酷所替代。
“娘亲,可以告诉孩儿为什么自打孩儿一生下来就没四肢么?”
嫜烈一愣,目光惊疑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又缓缓把头垂下,支支唔唔道:“吾儿……你为何要如此发问,你的四肢是年幼时……被适逢灾荒的饥民活活生食,正因为这样,为娘才四处杀人,为的就是替你报仇啊!”
“住口,你在骗我!”金童一脚踩在嫜烈的断肢上,顿时间嫜烈腕部以下被踩得粉碎,里面暗藏的机簧和齿轮暴露无疑。
“看到了吗,原来娘的手和我一样,还有爹爹也是,我们的身体残缺的部位都是由娘亲手用铜铁和乌木打造出来的,那么,孩儿请问娘亲,我,爹爹,还有娘亲的失去的手和脚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只有弟弟的四肢是完好无损的。”
金童语气寒凛如冰,如同在审问一个犯人一样的质问自己的母亲。围观的众人目睹了这一幕后,也无人敢上前掺和到其中,只得远远站在旁,目瞪口呆地等待这事情的后续发展。
嫜烈由于失血过多,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即使浓妆艳抹也无法遮掩此刻的苍白,但比起此刻身体的创伤,眼前人无情的质问宛若这数年一直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梦魇,再次无情地摧残着他的神经。
“童儿,我没有……对……对不起……呜呜……”嫜烈脑海中突然再现出了那段她努力掩藏忘却的记忆。
一处阴冷潮湿的封闭密室中,一男一女和一名孩童三个人因为饥饿和寒冷紧紧蜷缩拥抱在一起。
“娘,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娘亲做了一些被人误解的事情,连累你们被那些自诩为正道的人士关在这里,对不起,对不起……”
“娘,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这里又黑又冷,童儿好害怕啊。”
“童儿不要怕,有我和你爹在这里,咱们很快就可以出的,呃……”
“阿烈,你没事吧!你还怀有身孕,又许久未曾进食,在这样下去,只怕……”
“不要紧,绝郎,我还能撑住,没事的,没事的……”
三天后,密室的大门依旧紧闭,里面的三个人渐渐开始支撑不住了。
“绝郎,童儿呢,怎么不见童儿,他是不是已经……”
“童儿没事,童儿他只是睡着了,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保持住体力。”
“金郎,我……我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是不是咱们已经下了地府了。”
“别说胡话,咱们还活得好好的呢,你饿出现幻觉了。那些人想要我们就这样死去,可没这么简单。阿烈,你要撑住,我这就再四周找找,看有没有漏掉的老鼠和蟑螂,为了肚中的孩儿,你一定要撑住。”
“不,不行了,这孩子在我肚子里面直喊饿,我也好饿,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我好想活下去,我……呃……”
又过了三天,一天夜里,金童因为饥饿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正准备用手搓揉自己睡意惺忪的眼睛,却发现袖管在一滴滴地渗血,而一双手臂却不翼而飞。
“啊……”金童失声痛叫起来:“娘,童儿的胳膊不见了,童儿好疼……娘……”金童四处寻找母亲的踪影,却发现在墙角处一个阴冷的角落里,一道模糊的身影正蹲在那里双手捧着一样血淋淋的东西大口大口地咀嚼。
金童心惊胆战地凑了上去,却见嫜烈转过身来,将啃得面目全非的臂膀伸到面前,满脸血污地冲着自己微笑。
“童儿,你饿了吧,要不要尝一口呢,原来人肉也是很美味的呢?”
金童“啊”地一声直接吓昏厥过去。
地下密室的第八天,一男有一女激烈为一件事情而展开讨论。
“今天该轮到我了,童儿还是孩子,在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放心,金郎,只要等我活着出去了,我会给你们亲手打造这世上最完美的四肢,那些曾经害过我们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阿烈,你变了,变得连我都快不认识了,这样做,真得好吗?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像是一群被关在地底的恶魔一样。”
“哼,有什么好不好的,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一切都是值得的。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不怎么情愿,那今天还是从我这里开始吧!”
“啊,阿烈,住手,不要!”
失去双腿无法动弹的他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她用蝉翼削下那根原本雪白如玉的臂膀,只能无奈地上双眸,眼角留下辛酸的泪水。
“童儿,快来,该吃饭了。”嫜烈简单料理了自己的伤口后,混若无事的以一种母亲固有的温柔语气轻声催促着自己的儿子前来用餐。
“好……好哇……童儿这就来……老鼠找不到……还是这个好吃……嘻嘻……”
一旁的男子看着已经变得痴傻的儿子,在望着一身血渍的妻子,脸上流露出愤懑不甘的表情,压抑已久的躁动和悲楚顷刻间尽数宣泄而出。
“苍天啊,你何至于如此对待我们这一家人!”
痛苦无助的叫喊声回荡在空旷冰冷的密室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冲破墙壁的禁锢,直达云霄,向世人昭告着一桩可怕的质变正在一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进行着。
地下密室的第十五天,密室门外传来几个人的交谈声。
“这些人死有余辜,上面居然还要我们哥几个替他们一口子收尸,真是倒霉透了。”
“是啊,都快半个月了,即便是神仙只怕也是撑不住的,我真害怕看到他们死时的那副模样。”
“有什么好怕的,死人而已,你这小子该不会连死人都怕吧!”
“那倒不是,我的家乡以前遭过旱灾,很多人都饿死了,那副死后枯瘦如柴纸的模样,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渗的慌。”
门开了,首先扑面而来是令人几乎当场窒息的浓浓血腥味,当久违的阳光透过上层的窗户照射道里面时,被掩埋的真相放佛瞬间放大了一百倍,露骨的展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满是残肢断骸的密室中,本该消逝在这个世界上的三人却宛如从地狱中归来一般,一脸邪恶笑容地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收尸之人,满是血污的脸上写满了轻蔑和嘲讽。
嫜烈倒在血泊中,脑中回忆着这些曾经努力忘却的东西,神智随着身体内温度的流失一点点模糊。金童蹲到她的面前,像打量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自己的母亲,语气依旧冷漠道:“这么多年来,你自欺欺人,将我身上的断肢罪责怪在那些与这件事根本毫无关系的人身上,为的只是蒙骗我,让自己的内心好受点罢了。还说什么复仇,那都只是你外在的表象,为了活下去不惜生食自己亲身骨肉,这才是真正的你,若不是刚才的巨石将我头脑砸的清醒,只怕我一辈子都活在愚昧和谎言之中。”
“所以,你就忍心亲手杀了你的母亲么……童儿……”嫜烈眼中含着泪水,一向以强硬霸道姿态显露于世人面前的鹰团第二号人物此刻也不得不低下那高贵的头颅,忍受着来自于世上最亲之人的无情鞭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