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后,离散根据记忆中的方向,找到了那名暗中偷袭金朝绝的女子。
那女子约摸三十岁左右上下,受到金枪致命一击后,整个胸膛几乎被洞穿,惨不忍睹。看到这里,离散不由下意识把脸侧过去,心中惊讶于原来金枪当居然还可以这般使用。如果当初在水上决斗时金朝绝对自己突然使出这样一招,自己必定会在劫难逃。
比起这些,更让她在意的是那名女子的面孔竟让她生起熟悉之感,回头再仔细一看,她不由愕然,眼前之人居然是洛神宫的弟子。
离散隐隐记得在洛神宫的三廷六苑十二阁的聚会中曾经与她有一面之缘,那时的她们各自隶属于不同苑围,平时少有来往。这一次洛神宫在安陵的行动她也并未参与,但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突然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能够暗中潜伏如此长的时间都没有被离散和金朝绝中的任何一人发觉,除了武艺高强之外,也说明了她长期惯于执行这样的行动,这一点离散心中自然清楚。
洛神宫这一回除了她以外还派出了其它人马去执行不为人知的秘密任务。
离散望着天空,眼神中充满了迷惑,安陵的这一次行动中经历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她厌倦于尘世中的阴谋斗法,一心沉醉于剑术修炼,这一系列的变故和隐藏在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本不该是她所考虑的事情。可是一旦麻烦缠身,却也不是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推搡得开的。而且如果继续追究下去,势必牵连到洛神宫的种种内幕,结局究竟会演变成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去想象。
生平第一次,离散领会到了无力的感觉,原来,这世间的事情并不都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只是轻轻挥一下剑,就可以简单解决的。
瑞雪吉降,点缀江南好景,冬日的建康城被一股薄薄的雾气所笼罩,陆门的庭院中一群孩童正在迎风舞剑,浑然不觉周遭的寒冷。
离这些孩童的不远处,一名身体瘦,面容秀气的男孩盘膝坐在角落,手捧着一本竹册,如有所思地在上面抄写着什么。
卫松疾瞧见这一幕,趁着男孩不注意突然上前吓唬他。男孩被他这一吓,手中竹册差点掉落在地上。卫松疾趁此机会一把夺过竹册,打开一看,故作惊奇状道:“哎呦,苏吟你这小子,看不出小小年纪居然都写得这样一副好字,让我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咦,怎么我的名字在上面?”
“将竹册还我?”苏吟一脸窘迫,一把想要将竹册夺回来,却见卫松疾故作调皮地左闪右避,翩翩不让苏吟靠近。
情急之下,苏吟施展精妙步法,避实就虚,几个身位闪动,就将竹册从卫松疾手中再次取回。
“哇,好快的速度,小吟你说你身体病弱什么的,该不会都是骗人的吧!”卫松疾吃惊于苏吟的身法,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吟气喘吁吁地用手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两人打闹之际,忽然拳头落下,卫松疾和苏吟脑袋各自开花。
一名墨巾少年上前厉声训斥道:“卫松疾,你不好好的呆在一旁练剑,在此胡闹作甚?”
卫松疾摸了摸自己肿痛的脑袋,一脸幽怨道:“我只是和小吟他开个玩笑罢了,阿曜哥你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苏曜停顿了片刻,开口道:“我和义父他老人家商量好了,明年准备将你送往洛神宫去修行,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将陆门的剑法练好,莫要让别人小觑了?”
“啊,要我一个人离开陆门啊,我才不干呢,咱们陆门的剑法厉害着呢,好端端的干嘛要去那个什么宫的。”
苏曜摇头一脸愠色道:“你懂什么,洛神宫的剑法举世闻名,练剑之人无不向往此地,能够有此机会入宫修行,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陆门剑法虽然精妙,但是你若要日后更上一层楼,就必须得先经过这道历练。”
卫松疾无奈叹气道:“可是为什么偏偏选上我呢,据我所知,整个陆门有两个人比我更有资格进入洛神宫修行。一个人是阿曜哥你,另一个就是这个深藏不露的小吟了。”提到“小吟”二字,卫松疾故意瞥了苏吟一眼,故意露出不满的表情。
苏吟连连摇头否定道:“我……我不行的……我身体不好,要是去了那里,一定会被人笑话的。”
卫松疾正想要再发话,却被苏曜打断。
“小卫,你可知义父对你抱有多大的期望么?你是陆门最优秀的弟子,这些年来义父老人家一直以来都视若为己出,将所有的宠爱尽数注入你的身上,甚至打算将陆门的未来托付与你,你千万不要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番心血,知道么?”苏曜语重心长地说道。
卫松疾望着苏曜满是期待的目光,连反驳的勇气也没有了,只得悻悻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回到一边继续去练剑。
苏曜如有所思地看着卫松疾,开始和身边的苏吟进行交谈。两人说话姿态轻松自然,面色沉稳,像是在讨论什么。卫松疾远远望过去,恍惚间竟觉得眼前的这两人冥冥之间有一种相互牵引的感觉,既陌生却又熟悉。两人的身影也在记忆当中渐渐地离自己远去。
卫松疾从昏睡中苏醒过来,朦胧之中的记忆片段稍纵即逝,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场景布置和有些刺眼的明媚阳光。他恍然明白,原来自己正躺在“疾雪轩”中。
他把头轻轻歪斜,在床头的桌案上摆放着一盆馨香白丽的盆栽,一名蓝衣少女坐在一旁,单手支撑着额头,似睡非睡。卫松疾轻声低唤着松雪的名字,却又不忍将她吵醒,默默地躺在看着自己妹妹纤弱的背影,他眼中泪光浮动,心里面顿时涌上一股暖意。
隐约间,好似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揉了揉眼睛,回首望去,正好看到兄长那温情的眼神。
“哥哥,你醒了。太……太好啦……”卫松雪喜极而泣,高兴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卫松疾直起身子,发现身上残留的毒香药性已经消除得差不多了,创口部位已经都被上好的药膏和纱带。他一眼便认出这是松雪的手法,这么多年来每次自己大战归来落得个满身伤痕,都是由松雪在一旁细细料理,用不了多长时间一个完好如初,生龙活虎的卫松疾便又能继续在台面上活跃了,这一次也同样不例外。
卫松疾活动了下手臂和腰部,痛楚感较之以前减弱了许多,下床行走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他下床后四处寻觅风澜剑的影子,不巧目光恰好和卫松雪痛惜的眼神相抵,持剑的动作顿时变得迟缓。
“哥哥,你伤还没好,就不能先好好在疾雪轩里面休养一阵子么?你老是这个样子,松雪看着,心里真得很难受!”卫松雪说着说着,眼角忍不住溢出泪水。
这番话,卫松疾听在耳中,百感交集。记得以前自己每受一次伤,她便会在耳边唠叨个没完,然后独自一人默默难过好几天。现在安陵局势严峻,他频繁与强敌交手,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松雪也渐渐变得心事重重,不似以前那般开朗。
想到这里,卫松疾不禁感慨,这世上也唯有松雪一人是真正地珍惜自己,倘若没有她这一路来在背后默默支持,自己可能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但是天注定自己要扛起一城人的安危重任,即便遍体鳞伤,亲情羁绊,也绝没有后退的余地。
卫松疾目光一沉,握紧风澜剑,正要出门,恰好和谢明月撞了个满怀。
两人面面相觑,谢明月受到之前苏吟那番话的影响,心中生出一股愧疚之情,不敢与其直视。卫松疾见他神情古怪,没有详细追问其中究竟,而是先询问起外边的形势。
谢明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刚刚苏醒,有些事情还不是完全了解。正当谈话之际,疾雪轩外突然传来频繁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番后,急忙走出疾雪轩。
两人赶到外面的时候,郭象和陆机二人也在,大量白衣打扮的持剑武士正朝着这里汇聚,其中为首的正是离散。见到离散安然无事,谢明月松了一口气,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
卫松疾环视在场之人,他身为昔日洛神宫剑圣,一眼便认出这些人都是洛神宫的弟子。他心中滋味复杂,能够在这样的边陲小地看到许久不曾见面的洛神宫同门,他说不出是诧异还是喜悦。
定下心情后,卫松疾把目光投到离散身上。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衣,清丽出尘,周遭剑气萦绕,虽然轻纱遮面,但还是给人一种熟悉的气息。离散见对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面色稍有不悦,把头别了过去,转而将目光抛向一旁的卫松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