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嵇康的口中,我得知原来他之所以会来到这个地方,是因为他在整理汉书史籍时无意间从班固的手札中发现了关于安陵九歌遗产的记叙。他毕生痴迷于屈子所著的《九歌》,所以很想弄清楚这九歌遗产到底是什么。于是借着班固留下的那句‘吾观九歌遗产于九歌不和谐处’的线索找到这里。但没想到的是嵇康却在最后关头选择放弃。”
公羊禄正说到这里,卫松疾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语。
“等一下,老人家方才那句‘吾观九歌遗产’确定是‘九歌遗产’,而非是‘持国之力’么?”
公羊禄一脸疑惑:“大人三番两次提到‘持国之力’,恕老朽不解,这‘持国之力’究竟为何物?”
卫松疾没有回声,而是看了一旁的苏镜一眼。两人心中各自明白这四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公羊禄对那四个字的解释完全和陆机一模一样,这也更加印证了卫松疾的心中的推断,车卿之那日的确在众人面前撒了谎,歪曲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故意将“九歌遗产”说成“持国之力”,毕竟比起前者,后者的说法显然更能提起众人的胃口,从而引发一场关于“持国之力”的无谓争斗。
所幸的是车卿之和昭伯的突然消失让他早早心生警惕,于是也有了接下来针对车卿之本人的安排。但通过这件事,他对于九歌遗产的价值又有了重新的评估。
那晚苏曜临走前嘱托自己要将这样东西,以此来换取以后开辟新战场所需的军备物资,但是从后来苏曜回复自己的那封密函中的图画上可以看出,其实苏曜早已经有了厌战之心,根本没有战败后开辟敌后战场的意愿,所以也不可能汲汲于筹备军备物资。
以他对苏曜的了解,他这样做肯定有其它更为深远的安排。
“那以老人家您的意思,那位嵇康先生应当是尽兴而返,没有占有九歌遗产的意思,但为何那张图藏在绿绮琴中,而且安陵藏有九歌遗产的消息又是如何传到屈衡他们耳中的?大将军苏曜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卫松疾问道。
公羊禄捻了捻胡须,道:“嵇康临行前知道我准备将九歌遗产托付于其他有缘之人,担心我所托非人,于是便设下了那十一道祭联来考验来人。他借助班固的那句‘吾观九歌遗产于九歌不和谐处’作为题根,对应那十一道祭联为答案,然后把它们和这间屈子庙里的机关融为一体,这才有了你们现在看到的一幕。所以只有真正和《九歌》有缘之人才能得知这道考验的答案。至于你所说的那张图其实是班固亲手绘制,目的在于借助那句暗语将九歌遗产的具体位置告诉世人,我猜测班固当年也抱有和嵇康一样的心理,既不想九歌遗产受到任何损伤,不希望九歌遗产就此埋没,所以才会作出那样的举动。我将图交给了嵇康,为的也是不愿意让九歌遗产的下落从此断了线索。”
卫松疾不明问道:“那这道考验的答案为何会是‘山鬼’,难道真得是因为山鬼是那九位天神中唯一的一位没有受到天帝册封的神仙么,所以才将她比作不谐者。”
公羊禄连连摇头,表示嵇康并没有告诉他这其中的缘由。
卫松疾目光抛向脚便的地板裂口,心中明白只有下去亲自走一遭才能解开这所有的谜团。他弯腰蹲下身子看了看下面漆黑无底的深渊,拾起一根燃烧的蜡烛丢了下去。蜡上的火光在这种浓墨般的黑暗环境显得格外耀眼。片刻之后,从下方传来硬物着地的声音,火光也定格在那一瞬间。卫松疾借着火光大致目测了一下深度,对众人示意裂谷深约五十尺,可以下去探查究竟。
公羊禄见状找来了一根粗绳,正是当年嵇康下谷所用的道具,长度适合,但可惜由于常年存放未用,只是做了稍微的拉扯便崩松成了棉絮状。
卫松疾锁眉沉思后道:“以我的轻功可以借助裂谷两侧的石壁的阻力下降到底部,只是下去容易上来难,还请麻烦老人家在我们下去的这段时间里准备长度足够的绳索,否则的话我们可是要有去无回了。”
他言辞急切,也令公羊禄明白事情的紧迫性,点了点头,当即便到一旁寻觅可以结绳的事物。。
苏镜听到卫松疾口中的“我们”两字,面露难色道:“可是这裂谷这么深……镜儿轻功低微,想要下去只怕难度不小……”
卫松疾大笑道:“这有何俱!”
还不等苏镜回过神来,只见卫松疾上前一把将苏镜揽入怀中,顺便用另一只手拎起一盏明灯,就这样纵身跃入窟中。
两人如同断翅的鸟雀笔直坠落,一股强大的气流从耳旁往上蹿升,吹得鬓角青丝凌乱,袍衫飞扬。当快要接近窟底火光时,卫松疾倏地双脚重重嵌入两侧石壁上,引动气力至下盘,借助两股阻力瞬间将下坠的强劲转为平缓,两人在空中反复交换蹬踩石壁,最终稳稳落地。
裂窟上方的公羊禄见证了整个下落过程,看得他心惊胆战,在这样的高度不借助任何工具便跳下去,最终还能保证两人同时平安无事的情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卫松疾的轻功修为着实让人叹为观止。他平静了一下心绪,来到屈子像前,目光虔诚的伏地三叩首,感谢上苍能够在他晚年之际了解这桩的心事,从此之后也算烦恼尽解,再无牵挂。柔和的烛光照在他那沟壑满布的脸庞上,透出一股淡淡的释然。
就在他叩拜的时候,烛影闪动,一条黑色人影悄无声息地下到裂窟中。整个过程平静如潭,即便这一切就发生在公羊禄的眼前,也没有生起一丝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