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林萧慕搭在扶手上的手慢慢的收紧。

　　“老板……”

　　“行了，你先出去吧。”

　　林萧慕压着声，不愿意让褚助理听出破绽。

　　褚助理知道林萧慕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人的空间，但他觉得他还没有说完，于是坐在那儿半天没动。

　　好几次褚助理张嘴想说话，可是看到林萧慕那个样子又不知道话题该怎么开始。

　　“怎么还没走？”

　　林萧慕再次赶他了。

　　林萧慕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这次不一样，碰到的是窦清和的事，那就该另当别论了。

　　“老板，我其实想说……您有没有想过窦小姐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归根结底，您不甘心的原因又是什么？”

　　“不还是因为这件事没有真真正正的搞清楚吗？”

　　是啊，他做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不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他，还是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果她不喜欢他，那他……就缠着她，反正他有时间陪她耗。

　　至少他自己知道，他自己有多喜欢她。

　　如果是另有它因，那就一件一件的解决，最重要的是他先搞清楚她到底是为什么。

　　褚助理后面的话让林萧慕顿时茅塞顿开。

　　林萧慕心情就跟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一时间变化了几次。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自己一个人陷在死胡同了，用了错误的方法，做了错误的事，好在还可以挽回。

　　“行，我知道了，出去吧。”林萧慕摆摆手。

　　褚助理知道现在老板更需要的是空间，便默默的离开，顺便帮林萧慕关上了门。

　　自从那天云帆提出那件事以后窦清和就一直在忙，她也是真的忙，有的时候做手术一连好几台，累的在手术室洗完澡躺在床上不想动，有的时候躺着就睡着了，别人看她太累不忍心叫醒她，第二天在值班室醒来就直接去上班，这样的日子循环反复。

　　落日的余晖洒满了整个地面。

　　窦清和觉得自己都好久没见到太阳了，病房里的压抑，手术室的紧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窦老师。”云帆轻轻地敲响了窦清和办公室的门。

　　窦清和听到有人叫她，从一堆病历里缓缓地抬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落在一个地方怔愣了几秒，想起什么机械的转头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云帆：“什么事？”

　　“窦老师……我……我……”明明窦清和是坐着的，可云帆看来她身上有一层浓厚的压迫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话到嘴边，连说了两个我，就是说不出来。

　　心跳如鼓。

　　“直接说，男子汉说个话也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窦清和最不喜欢男生吞吞吐吐的样子了，瞭了瞭眼皮，语气也比较硬。

　　云帆一咬牙，鼓起勇气：“我想请您吃个饭。”

　　吃饭？

　　窦清和心里狐疑了一下。

　　心里虽然疑惑却也没问出来，不就是吃个饭又不是什么大事，索性便应了他，至于什么事，不用她问到时候他自己也说了。

　　“行。”窦清和答应的利索。

　　“时间，地点，发我微信上。”

　　窦清和说话做事简单直接，绝不拖泥带水。

　　云帆乖乖的应道：“好。”

　　“那老师你先忙。”

　　云帆看了眼窦清和见她没吭声，于是自己打算默默的离开。

　　“云帆，你是性格内向吗？”

　　云帆刚迈出一步，就被窦清和的声音打断，又悄悄的收回步伐。

　　“当兵的不应该啊。”

　　窦清和小声嘟囔。

　　说实话要是搁别人，都不敢在云帆面前问出这话。

　　云帆转过头挺直腰板：“我不内向。”

　　我只是在你面前感觉自己什么都不行。

　　窦清和轻轻的点头：“嗯。”

　　见窦清和没再说什么云帆识相的离开了，边走还边琢磨窦清和话里的意思，她是不喜欢性格内向的人吗？

　　云帆摇摇头，甩走脑海里的想法，他还是专注于今晚这件事吧。

　　是成是败……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云帆默默的在心里加油。

　　大不了豁出脸去，撒泼打滚，抱大腿。

　　云帆定好地方给窦清和发了条微信，今天下班也早，所以他早早的就去餐厅等着，主要是他心里真的很紧张，腹稿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可他知道哪怕他说的再好，窦清和不愿意，一切都没用。

　　窦清和也没耽误太久，打了辆车直奔云帆发的地址。

　　窦清和到的时候云帆不知道在想什么，连窦清和进来都不知道，直到窦清和坐下云帆察觉有黑影压下来才猛然抬头看到窦清和已经来了。

　　慌忙的站起来：“老师。”

　　“坐。”

　　窦清和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就咱们两个人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没想到您来这么早。”云帆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笑笑：“刚刚进来都没注意到。”

　　“心里装满了事，自然注意不到。”

　　窦清和自己端起茶壶慢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云帆见状又起身：“我来。”

　　窦清和用手挡了他一下，指了指他身后：“老老实实坐着。”

　　云帆乖乖听话一屁股又坐回原地。

　　“老师……”

　　窦清和打断他：“你还是想好该怎么说吧，我觉得你现在太紧张了。”

　　“我有这么吓人吗？”窦清和倪了他一眼，轻笑一声。

　　云帆摇摇头：“不……不是……”

　　她长的好看，外表看来又是温温柔柔的性子，偏偏眼睛里的清冷、疏离和距离感让人望而却步。

　　“云帆，我知道你今天这顿饭是什么意思，所以我也开门见山把我的想法告诉你。”

　　比起云帆的紧张，窦清和表现的十分冷静，不是因为两个人的身份不同，而是窦清和已经打定主意的事，就不会再犹犹豫豫。

　　“今天我来，也就是想和你讲清楚。”

　　云帆吞了吞口水，他不太想听，他心里好像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还没等他开口，不给他任何拒绝的理由。

　　“您说。”处于对窦清和的尊重，云帆还是乖乖的听着，只是抓住杯子的手，慢慢的用力。

　　“上次你说的那件事。”窦清和顿了一下，抬眼看了云帆一眼：“我其实认真想过。”

　　云帆低头眼睛盯着一处，端起杯子，抿了口水。

　　“说实话，我现在其实不想收学生。”

　　“其一，我现在学识和见识让我觉得我还不足够有教别人的能力。”

　　“当初我师父带我的时候，他已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肝胆外科医生了。”

　　“当然国外的影响力你也知道的。”

　　陆衍没退时，很多国外的人慕名而来，想邀请他去国外讲课。

　　不远千万里到中国学习，只希望得到他一二句的指导。

　　想拜师的人更甚。

　　“其二，我现在也没心思去教一个人，如果教你，要对你负责，这跟带实习生是不一样的，等几个月你就转科了。”

　　“你也知道临床和别的专业不一样，没个十年八年，没个几十年是出不了徒的，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而我可能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从小到大让我坚持下来东西并不多。”

　　“至于一直在医院，不过是因为有人一直在推着我走，而且我恰好还没有一个真真正正离开的理由和机会。”

　　“如果以后我退了，你怎么办？”

　　窦清和把自己的想法一一的讲出来，她不说话了，整个房间都好像时光静止了，安静的厉害。

　　“你先想想吧。”

　　窦清和知道自己先云帆一步拒绝可能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一时间可能接受不了，于是起身打算离开让他自己一人慢慢的接受这个事实。

　　云帆在窦清和要走出门口的时候，腾一下起身，飞快的大步跨过去挡在窦清和面前。

　　“老师，您先等一下。”

　　窦清和站定了，云帆也被自己这个行为震惊了，他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有勇气拦住窦清和。

　　微愣了几秒，稳了稳心思：“老师您说完了，那您能不能听听我的想法。”

　　“反正您今天都来了，也不差这几分钟，就再耽误您几分钟好不好？”

　　云帆话里带着祈求的意味。

　　窦清和看着云帆的眼睛，他的眼睛清澈明朗，眼睛的的光亮如清晨的一缕朝阳。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窦清和变松了下来，拉过旁边的一个椅子，没坐，随意的半倚坐在椅子把手上。

　　窦清和抬了抬下巴，没吭声。

　　云帆知道她这是愿意听他说的了。

　　“老师，我明白了你刚刚话里的意思。”

　　“可是还是允许我毛遂自荐一下。”

　　“陆老盛名在外，他所达到的是所有人无所企及的高度。”

　　“陆老从业这些年带过的实习生数不胜数，而我知道的你们那一届来了十几个实习生，偏偏只有您成为了他的学生。”

　　“您刚刚说您是陆老在拥有的盛名之后才被收的，可陆老早就被人称为外科圣手了，您也知道他只是早先不愿意收罢了。”

　　“而您的出现，让他动了心思。”

　　云帆聪明的地方，是把窦清和说的话反过来说。

　　她说自己能力不足，还不配收徒弟，他便把陆衍拎出来。

　　像陆衍那样的人，看中的人又怎么会差？

　　“您又说您不喜欢这个职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难道我要等到你退了再去找您吗？”

　　“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天时地利人和。”

　　云帆说话字字掷地有声，像和白天的时候换了个人一样。

　　“接下来，我也要说说我自己。”

　　“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优秀，甚至在来这里实习之前，我觉得自己以第一名的成绩军医大是我最骄傲的事，但是来了这里我才知道当初的想法才多么可笑。”

　　“而且要在平时在你们面前我根本不敢说。”

　　“考进军医大很丢人吗？”

　　窦清和打断他，脸色不是很好。

　　“啊？”

　　云帆愣住了，不懂窦清和的意思，不明所以的挠挠头，“不是说丢人，只是我好多同学都是保送的。”

　　“保送保送呗，凭自己实力考的，别人谁也抢不走。”窦清和话里带着些许傲娇和小得意。

　　云帆看着她，觉得她也不是别人看到的那样冷漠，那小表情煞是可爱。

　　“老师……”

　　“唉。”窦清和撑着下巴，叹了口气：“别提了，从我们那届之后就开始有保送了。”

　　偏偏他们没赶上。

　　“不过无所谓了，咱又不是考不上。”

　　窦清和像是自言自语，云帆安安静静的听着。

　　看着她，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可柔可飒，而且可可爱爱。

　　意识到云帆的目光，窦清和轻咳一声，“你接着说。”

　　突然被打断云帆一时间忘记自己刚刚想说的重点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看着窦清和一直盯着他，不由的又紧张起来。

　　脱口而出一句自己都觉得特别蠢的话：“就我们的关系而言，我是您直系学弟，不是有句俗话说……”

　　说到半截，云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停住，打量了眼窦清和的脸色。

　　窦清和嘴角掀起一抹弧度，笑盈盈问：“俗话说什么？”

　　云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愣愣了吐出几个字：“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下彻底把窦清和逗笑了。

　　云帆看着高高大大的，那呆萌呆萌的表情，还有说出的在她看来有些天真的话。

　　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心眼，很好拐卖的样子。

　　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男孩子啊。

　　“老师……”

　　云帆也傻眼了，他琢磨不懂窦清和的笑是什么意思。

　　窦清和看着云帆迷迷瞪瞪的样子越想笑，强忍着笑意，正色道：“你今天说的不足够说服我，你还是想清楚该怎么说吧。”

　　窦清和早就看出云帆又挠头又抓衣服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只怕连自己想好的怎么讲都忘记了，心里不知道打了几遍草稿了，话到嘴边就是说不来。

　　窦清和扫了云帆一眼，安慰的拍了云帆肩膀一下，起身：“你先想想，我先走了。”

　　云帆努努嘴失落的站在原地。

　　心里回想着自己刚刚想说的话，恨自己记性不行，想法已经到眼前了就是想不起来。

　　窦清和手刚碰到门把手，云帆猛然想起自己想说的话。

　　云帆对着窦清和大声道：“最起码我根正苗红。”

　　云帆情绪有些激动，走到窦清和很前：“老师……我想起我想说什么了。”

　　“根正苗红？”

　　“说起来我家世代从军，只是我爸爸当了老师，后来我考上军医打算把我爷爷他们当初的“信仰”捡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