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红彤彤的太阳已站在东方的彩云上,病房的窗玻璃透进热情的阳光,伤者的妻子握着伤者的手,趴在伤者的床边睡着了。我的魂从医院走出来,走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们都在为着生活奔忙,让我想到绿圆上原来人口超过一百亿,百年的时间锐减到现在的十几亿人口。绿圆上的科学比地球进步,早就用上智能机器人,人们在生活中越来越自在,伸手就有衣服穿,张口就有饭吃,想着法子的玩耍,成绿圆人们最快乐的事情。好多人甚至连孩子也不愿生了,觉着生孩子是一种拖累,所以绿圆上的人口越来越少。我正在想着,看见街上又发生一起交通事故。我也没有顾着过去看,继续想着往前走:社会文明进步,人们应该享受社会文明进步的红利,但不该连自己让人类接续下去的责任也忘记了。绿圆的问题也是我们地球将来的问题,培养责任意识是社会文明进步后的主要教育工作。
我的魂想着走着来到昨天发生交通事故的地方,我在路边,在花池里,在草棵下,都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伤者的魂。我就想伤者的魂能去哪里呢?想好长时间也没有想出来。我就在沿路花池里、草棵下寻找。寻找快中午时,我在一棵花草下发现一个魂,但这是一个小孩子的魂,害怕地在花草下藏着。我把这个魂叫出来问他说:“你不回家去,为什么在这里躲藏着呢?”
小孩的魂哭着说:“前年在这里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他的父母在这次交通事故中都死了,他也受了伤,医院的救护车把他的身体拉走了,他就藏在这棵花草下。”
我非常同情这个孩子,问他说:“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我送你回去好吗?”
小孩的魂哭着说:“我家里还有我的姐姐,叔叔我想回家,可是我又害怕街上的车辆。”
我看着小孩的魂说:“走吧,有叔叔呢,不怕。”我就让小孩的魂指着路,来到小孩家里。小孩家住在二十五层楼上,是小孩的父母在世时买的,三居室。现在只有比小孩大五岁的姐姐和小孩有呼吸没有魂的身体住着,小孩的姐姐也因这场交通事故,为了照顾(从医学角度说)植物人的弟弟,放弃了上学。我的魂和小孩的魂进来,看见他的姐姐正在给弟弟用湿毛巾擦脸擦手呢,一边擦一边说:“快醒醒吧,已经两年多了,每天我写一篇咱们小时候的回忆,已经写十几本子了,写完我就给你念,每一次你听见没有,你也该醒醒让姐也高兴高兴。”说着眼里噙满泪水。
我说小孩的魂:“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回你的体内醒来,让你姐也高兴高兴。”小孩的魂回到他的体内,他姐给他擦手时,他的手动了一下。他姐愣一下高兴地喊弟弟你醒了,弟弟你醒了。小孩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的姐姐却搂住他哇哇地大哭起来。我的魂悄悄地从小孩家里出来,又踏上寻找伤者的魂的路。
我的魂来到一个建设工地,正从建设工地穿过,突然工地上的塔吊倒了,塔吊下面有五六个正在干活的工人,我看见,急忙用我魂里的宇宙的暗能量,轻轻一托一推,五六个工人躲过一场灾难。侥幸躲过灾难的工人,双手合在一起拜着天说:“谢谢老天,谢谢老天。”我看着他们笑笑走了。
我的魂又来到一座被大火烧毁的大楼前,有几个人正在清理楼里烧毁的东西。我进了火烧过的楼里,转着寻找伤者的魂,突然发现一个魂在楼里寻找着什么,我认出他不是伤者的魂。我走过去问那个魂说:“你在寻找什么呢?”
这个魂说:“他是一名消防战士,他在这次火灾救火中,听见楼里有人喊救命,他跑进来却被坍塌下来的物体砸伤,他一直在寻找这个喊救命的人,寻找已经半个月,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是一个救火的人,人的生命有危险,救不出去他就不能放弃。”
我听了消防战士的魂的话,想:这是多么崇高的人啊,“救不出去他就不能放弃。”多么朴实的一句话,却道出了他们的伟大。我看着消防战士的魂又想:看小伙子岁数还不大,肯定还没有结婚。他的只有呼吸的身体一定在医院里,他的父母守在他的身边,每天痛苦地呼唤着他。想到这里,我对消防战士的魂说:“依我看,你还是先回医院看看你受伤的身体,你的父母、战友、领导现在肯定很着急,你还是先回到你的体内醒过来,对父母和战友、领导都是个安慰。”
消防战士的魂听了我的话,和我一块来到医院,找到他的病房。他的父母坐在他的病床前,母亲正握着他的手,叫着他的乳名给他讲他小时候的事呢。他母亲说:“小顺子,你还记着吗,有一次你嫌你父亲训了你,天刚黑你连饭也没有吃,就去睡觉。你父亲非让你起来把鸡窝门堵上,你就是不起来,你父亲打了你。第二天你父亲专门骑车到离咱家五里地的县城,给你买回来两个油酥烧饼。”他母亲说到这里擦擦眼泪。
他父亲在病床的另一边,也握着他的手说:“小顺子,你还记着那年秋天的夜里你生病的事吗。那年我在外面打工,家里就你和你母亲在家,白天你在咱村边上的河里,玩了一后晌的水,半夜你开始发烧,咱家是个山区,你母亲拿着一根棍子出门去请医生,医生来家给你打了针吃了药,天明你的烧才退下。”两位老人都摸着眼泪。
旁边的两位战友听着两位老人的叙述都流着眼泪,消防战士的魂看见父母难过的样子,赶紧回到他的体内,他的手指在他父母的手里动了动,他的父母惊喜地喊着他的乳名。我的魂从消防战士的病房里退了出来。又奔上了寻找伤者的魂的路上。
我从伤者妻子的话里知道伤者是位诗人,就想,伤者的魂能去哪呢?一边想着直奔上海的外滩,我在外滩的黄浦江边上寻找着伤者的魂。突然我听到一个声音,是一个人正在朗诵着一首诗:
我的灵魂被谁束缚着
我一直为这样一个问题
思考、痛苦
我现在明白了
束缚我灵魂的不是这个世界
也不是这座繁华的城市
一场车祸才让我明白
束缚我灵魂的是我自己
……
我寻着朗诵的声音,找到了伤者的魂。我向伤者的魂说明来意,伤者的魂拒绝了我。伤者的魂说:“他终于从束缚中逃了出来,他怎么能回去呢。他的灵魂自由了,他要去天上与诗仙李白喝酒,他要去地下与诗圣杜甫谈诗,这是多么快乐的人生啊。”
都说诗人是疯子,我这次可看到了,我想了想对伤者的魂说:“你想的挺美,你的身体还在医院的病床上,你的妻子还在你的病床前呼唤着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伤者的魂问我说:“为什么?”
“为着和你这个负心人要回她的爱情,你现在应该回去把她的爱情还给她,然后你在无牵无挂地走,这岂不是更轻松吗。”我说。
伤者的魂思考好长时间,才叹息一声说:“你说的对,是应该对她有个交代,我不能背上一个不负责人男人的名声。”
伤者的魂和我一块来到医院,在病房里伤者的魂看见他的妻子正在告诉他,说她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小宝宝在她的肚子里正在呼唤着爸爸。伤者的魂听见这个喜讯激动地在病房里转着,我说:“你转什么,还不赶快回你的体内。”伤者的魂激动着回到了他的体内。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的魂也没有等到天明,从医院出来飞往太空。
贾翔说到这里,自责地说:“对不起云子,这件事我没有给你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自责,我没有及时回去,让机器人抓走了妈妈和孩子。”
山木云子看见他痛苦的样子,笑着说:“如果当时你给我说了,我还真的接受不了。现在想想,你回去又能怎么样,你魂里的宇宙暗能量还不能使用。你的善良,让我很感动,这都是天意。”
贾翔看着山木云子非常感动地说:“谢谢你的理解和宽容。”
山木云子笑着说:“别光在这里说话了,天快黑了,找个地方休息吧。”
岛上的黄昏,是另一种风景,夕阳的光辉,好像给这个美丽的海岛披上了彩色的婚纱,像一位娇艳妩媚的新娘,在大海的怀抱里撒着娇。天幕渐渐地黑了下来,他俩的魂来到一座小楼前,贾翔告诉山木云子,这房子曾经是他在这里工作时住过的房子。他和山木云子的魂进了他曾经住过的房间,看见有一对小夫妻像是游客住在这里。贾翔跟山木云子小声说:“别打扰人家,我们去另一个房间看看。”他们来到原来的书房,现在也成了游客的客房,放着两张床却没人住。贾翔对山木云子笑笑说:“今晚咱俩就住这吧。”
山木云子笑着对贾翔说:“其实我们睡觉又用不着床,在外面不是更好吗。”
贾翔说:“那咱们走。”说着话两个魂从房里出来,找了一棵椰子树,他们就在树上休息了。
今夜天空特别晴朗,连一丝云彩也没有,漫天星星一闪一闪,像镶嵌在天空的蓝宝石,弯弯的月儿挂在空中,像一块美玉放着柔润的光彩。山木云子一会儿就睡着了,贾翔却怎么也睡不着。杨凯旋看见他从树上下来,又来到妈妈的墓碑前,面对着墓碑坐下,说:“黎敏,我们不能像上次那样见面了,我跟你说话也不知道你能听见不能听见,但我还是想把我的故事给你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