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武笔直地站在列文斯基办公室门口，目视前方，一动也不敢动。
他刚刚数过，周围至少有三台摄像机正对着自己。
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过去了，电子助理悄声说道：
“我一直试图联系夏开胜的电子助理，但是没有任何反应。这里面应该是完全电磁屏蔽的。”
“那些资料刚才应该转发给你了吧？收到了吗？”
“都收到了。回去后我也做些分析，看看从中能发现点什么。”
“很好。”他用内语回答电子助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心里也稍微平静了一些。
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麦克”——不，应该说是夏开胜倒退着从里面走了出来，飞快地朝他使个眼色，迈开大步径自走向楼梯。
他心领神会，当即跟了上去。
转身的一刹那，他扫了一眼正在合拢的大门。
透过中间那道越来越窄的缝隙，他依稀看到一个身材高大，浑身金光闪闪的无头机器人端坐在办公桌后面，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在地板上轻轻滚来滚去……
夏开胜走得很快，他几乎要跑起来才能跟得上。
两个人顺利地离开了大楼。前面就是大门，走出去他们就彻底安全了——飞行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
夏开胜放慢脚步，扬起右手捋捋头发，不慌不忙地来到闸口前。
“哔——”地一声轻响，绿灯闪烁，他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轮到他了。眼见胜利在望，他喜不自胜，隐藏在生物面具下的嘴角轻轻上扬，一个微笑的表情即将生成……
没有声音，红色指示灯也没有变绿。
他的脸色立刻变了，急忙后退几步，用力拽拽衣袖，调匀了呼吸，挺胸抬头，再次来到闸口。
“哔——”声响起，绿灯亮了，闸机打开，他如释重负，几乎是跑着冲了出去。
凄厉的警报声就在这一刻骤然响起！
两人立刻头也不回地向前狂奔起来。
一开始他冲在前面，很快就被夏开胜赶上了、越过了。飞车就在五百米之外，跑过去连两分钟都用不了！
就在这时，他们同时感到越跑越费力，速度也越来越慢。
“再加把劲！地面马上要卷起来了！”他大喊一声。
“呼叫飞行车，快！”夏开胜命令电子助理。
地面已经倾斜得十分明显，他们从奔跑变成了“攀爬”。地平线、街道、建筑......全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个巨大而又光滑的斜坡。
他们被装进了一只大碗里，拼命想要爬上边沿、爬到外面，至于外面究竟是什么，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黑色的“总裁行政中心大楼”就在山脚下，而自己和夏开胜已经来到了半山腰。只是他们已经无法站立，必须趴在斜坡上，一点一点吃力地往上爬。
幸好出门时带了强力吸附手套，这会儿刚好派上用场。早知如此，应该把攀登器也带上，他气喘吁吁地想到，随即意识到就算带了也没用，因为根本就过不了金属探测器那一关！
抬头看看，距离斜坡边缘只有两三米远了。地面还在一点一点地升高，马上就要变成垂直。到那时他和夏开胜只能靠两只手的力量“挂”在上面，要么束手就擒，要么等力气耗尽后直坠而下——这可是好几百米的高度啊！
就算这里的人造重力只有地球的三分之二，他们也一定活不了。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警卫们只是象征性地追出来几步，然后就停下来，抱着肩膀冷漠地看着两人往前冲。
他们早就知道，入侵者根本就没有机会跑出去。
终点就在前面，只剩下最后两米；他和夏开胜用尽全身的力气，像蜗牛一样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向上爬行。
平地上这点距离根本就不算什么；由于这里的低重力，只需轻轻一跃就可以直接跳上“碗沿”。然而，在这个近乎九十度的斜面上，两名徒手“攀登者”找不到任何借力之处，起跳后唯一的结果就是将自己平抛出去——与自杀无异。
他偷眼向下一望，顿时感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急忙做个深呼吸，用左腿紧紧地贴牢地面，慢慢伸出右臂，又向前爬行了几十公分。
夏开胜就在他的右侧，位置上略高于他，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前爬动了一下。
他们的身体同时微微一震。地面完成了竖立，变成一道数百米高的光滑墙面。他们也变成了两只小虫子，悬挂在距离顶端只有一米左右的地方，靠着强力吸附手套提供的摩擦力，暂时还没有掉下去。
他精疲力尽，两只胳膊又酸又麻，浑身上下全是汗水。
那张“别人的脸”虽然是用生物材料打印而成，透气性终归还是欠佳，一滴汗水流进了左眼，又咸又涩，弄得他眼泪汪汪，擦又擦不得，难受至极。
他呼吸急促、胸口憋闷，脑袋里嗡嗡直响，全凭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竭力支撑。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夏开胜兴奋的喊声：“坚持到底！千万不要放弃！我听见飞行车的声音了。”
话音未落，飞行车已出现在头顶。
“电子助理！把飞行车悬停在我们脚下，打开顶舱门，快！”夏开胜急促地说道。
“当——”地一声脆响，一颗子弹射中了飞行车，溅出一小片火花。
“听我的口令！准备跳！一、二、三……松手！”
两个人同时松手，稳稳跳进了车里。
车身稍微向下一沉，随即自动恢复了平衡。
“当当当——”，又一串子弹击中了飞行车。
“我们走喽！再见吧，新纽约！哈哈哈哈！”
夏开胜仰天发出一阵大笑，一屁股坐在了驾驶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