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尤金总司令召集跨部门联合作战会议，研究当前态势，制定后续行动计划。

　　斯诺代表外交部出席。偌大的会场上，除他和另外几名文职阁员外，清一色为身着戎装的军人。

　　约根森将军首先代表作战部门发言：“参谋部认为，应该乘胜追击！眼下是最好的机会，千载难逢！各方情报都显示，经过前面两场战斗，努阿克特混舰队损失惨重、士气低落。

　　如果我军能够抓住机遇，乘胜出击——就像第二场战斗那样，完全有可能全歼敌人！到时候无论是和谈还是继续打，我们都将处在十分有利的位置。”

　　他志得意满地环顾四周，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将军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斯诺举起右手，请求发言。这一刻，他突然感到一阵局促不安，想到自己将要说出的话，禁不住犹豫不决起来。

　　会议室里完全安静下来。约根森望着斯诺，目光很柔和，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他百分之百地确信，外交部一定会赞成自己的意见。

　　接下来是安全部、国防部、首相先生……最后是尤金总司令……他们都会赞成。然后，我将详细介绍进攻计划草案，和大家一起讨论研究、细化完善......

　　“尊敬的尤金总司令、首相、各位同事：相信大家都看到了，努阿克特混舰队在此前两场战斗中，不仅是失败，而且是速败、惨败！打仗我是外行，又什么地方说得不对，请大家不要介意。”

　　他停下来，别有深意地看一眼约根森，提高了音量：

　　“在我看来，敌人的失败相当可疑。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们失败得太快了！不是一场，而是两场，连续的两场。按理说，既然在第一场战斗中吃了亏，努阿克人应该在第二场战斗中更谨慎些。结果呢？又被两个拦截大队轻而易举地抢得先机——有人将其归结为运气好，不过我认为谨慎起见，还是先不要轻易地排除其它可能性。比如说……敌人是不是一直在故意示弱？”

　　“等一等，斯诺部长。你的意思是……努阿克人故意输掉了第二场战斗？”

　　约根森将军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语气大为不满。

　　“我只是觉得胜利来得似乎太容易。”

　　“容易？也许您应该亲自参加一场战斗，说不定就能够找到更加合适的词汇了。对了，外交部门不是一向擅于舞文弄墨、咬文嚼字吗？”

　　四周爆发出一阵笑声。

　　斯诺脸色微红，刚要反辱相讥，想想还是算了。四十年前，服第一次兵役的时候，他就是一名突击舰驾驶员——这个岗位从来只属于最优秀的士兵。

　　“请听我解释，参谋长。我觉得，既然双方从来没有交过手，敌人完全有可能在战争初期故意露出些破绽，‘示我以弱’，为的是尽快摸清我们的真正实力。”

　　“亲爱的斯诺部长，按照您的逻辑，努阿克人在故意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之后，应该做到了知己知彼。可他们为什么依然按兵不动，是不是还没有做好第三场失败的准备？”

　　约根森话音刚落，会场上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是啊！一而再、再而三的战败，努阿克人打仗是为了做慈善吗？”

　　“讨论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再干上一场，谁对谁错立见分晓。”

　　“平常还真是看不出来，原来外交部对作战还这么有研究。哈哈哈。”

　　…………

　　一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军官推开座椅，站起身来。

　　“诸位请安静！让我们听一听尚武上校的发言。”

　　尤金总司令高声说道。众人立刻噤声——要说对敌人的了解，尚武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他参加了全部两场战斗，每次都身先士卒，冲锋在前。

　　“总司令、首相，各位同仁：我赞成斯诺部长的意见，眼下比较稳妥的是继续采取稳守反击策略。直觉告诉我，努阿克人实力犹在，如果贸然全力出击，一旦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请大家想一想，如果敌人确已丧失战斗力，就应该直接撤回柯伊伯带的老巢，对不对？实际上，战斗结束后，他们只是后退了一段距离，然后就一直盘踞在距我们不到二十万公里的地方。”

　　斯诺望着尚武，目光中充满感激和赞许，心想这才是一位模范军人该有的样子，勇敢、诚实、冷静、理智。

　　约根森将军扭动一下身体，似乎想要站起来说些什么，扭头望一眼尤金司令，又悻悻地放弃了。

　　“我决定，舰队原地待命。让将士们抓紧时间休整，同时尽快完成装备和物资补充，无论进攻还是防守，这些事情总之都要先办好。”

　　散会的时候，约根森走到斯诺的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部长先生，你会为今天说的话后悔的。”

　　他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

　　尤金将军回到办公室，电子助理报告：“刚才，地球联盟的马东方先生发来一段视频，标记为紧急，请您过目。”

　　一道全息投影出现在桌面上，马东方在里面直截了当地说到：

　　“尤金司令，看来你们要做好撤出冥王星的准备了！”

　　画面切换为太阳系全息态势图。

　　“努阿克舰队的主力刚刚出发，最快两天后就能抵达冥王星。请看这里，标记为深红色的部分，总共九十七艘重型飞船，总吨位超过一亿吨......”

　　他呆坐在椅子里，脸色煞白，半天没有说话。

　　刚才的会议上，尽管他做出了“原地待命、加强防守、补充给养、准备进攻”的决定，但是在内心深处，他更倾向于约根森的主张——尽快发动一场全面进攻，一鼓作气、决战决胜，将努阿克人彻底赶出冥王星！

　　开战以来，他做梦都想着如何全歼特混舰队，甚至直捣努阿克老巢——这并非不可能，对吧？

　　他总是这样鼓舞自己：乐观地想一想，努阿克人毕竟已经在冰冷贫瘠的太阳系边缘呆了六七十年，说不定早已气息奄奄、不堪一击......

　　他慢慢坐直身子，觉得后背一片冰凉，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没有下令发动总攻！幸好马东方发来了这条信息！

　　他吩咐电子助理：“请首相、约根森参谋长、尚武副参谋长立刻来见我——等一下，再叫上斯诺部长。”

　　“明白。不过，尚武副参谋长恐怕无法参会。刚刚查看过，此刻他正飞往第二防御大队，执行公务。”

　　“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知道。两天前，第二拦截大队俘获了一艘来历不明的飞船，约根森将军派他前去处置......请您不要过于担心，可以断定，那是一艘民用飞船，与努阿克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