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扭过头去，气喘吁吁地对乌霍说：“总算全都弄好了。”
他坐在一台方方正正的机器前，张开瘦骨嶙峋的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一个绿色的按钮上，两根深褐色的手指又细又长，内侧布满厚厚的老茧，好像一双长短不齐的旧筷子。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用导弹把那地方炸掉？”
乌霍抚摸着机器表面，硬质透明角膜下一对巨大的复眼不停地转来转去，困惑地注视着卡洛斯。
“努阿克人的‘崽巢’戒备森严，附近又布设了密集的防空系统，导弹攻击恐怕难以奏效，弄不好反而会暴露咱们的位置。”他微微一笑，抬手指指头顶，继续解释道：
“到处是高空监视飞机，还有不计其数的飞行球……上面的高能激光武器随时准备清除地面目标，那可是光速攻击，被锁定后跑都来不及。另外，我们那些导弹威力都比较小，就算最后有几发能侥幸突破敌人的防控系统，命中‘崽巢’，估计其杀伤效果也相当有限。所以……咳咳咳！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呼吸急促、脖子上的青筋绷得很高，脸色通红，喉咙里不时爆发出短促而又响亮的嘶吼，身体一抖一抖地，脑袋几乎碰到膝盖上，像一只突然离开水的虾米……
不知过了多久，咳嗽慢慢停歇下来，他用手背擦去嘴角的一丝鲜血，艰难地吞咽一下，低声继续说道：
“……所以，那地方只能从内部攻破。我们最好的策略就是想办法混进去，把那个地方炸上天！这样既出其不意，又能保证攻击效果。说句实在话，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他低头注视乌霍，直到后者用力点了点头。
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多少有些滑稽。算上冬眠时间，自己才不过一百多岁——而乌霍已经活了三百多年。当他在卡玛星球上出生之时，太阳系里的人类刚刚进入“大移民时代”，祖父第一次登上前往火星的飞船……按照人类的标准，乌霍应该与自己的祖父同辈！
但是在这里，乌霍才刚刚度过青年时代，正在进入壮年，这位实际年龄比自己大许多的卡玛人还很“年轻”，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很多事情要历练。
乌霍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那台机器上：“先生，咱们就用这台机器来炸毁努阿克人的‘崽巢’吗？”
“当然不是。它本是‘深空七号’上一台老式3D打印机，经过了我的改造，接下来能干很多事情！我们在后续行动中一定会用上它，现在让我来给你演示一下。”
他用力按下绿色的启动按钮，打印机开始嗡嗡嗡地工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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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乌霍领着另外一名卡玛人来见卡洛斯。
“这是卡洛斯，我的老师。”他郑重其事地介绍道。
“您好！尊敬的卡洛斯老师！我叫莫伊，就在这附近出生和长大，前些日子，乌霍头领派我去打探了那个地方。”
眼前这名卡玛人看上去很机灵，口齿也特别伶俐。
“莫伊是一名优秀的侦察员，先生完全可以信任他。”乌霍在边上补充道。
“非常好！那就说说情况吧！”他向莫伊伸出手去。
卡玛人急忙握住，同时仰起头来，咧开大嘴，冲他憨憨地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
“想进入‘崽巢’，只有一个办法。每隔三十天左右，努阿克人会派一支运输车队给那里运送食物，我们的人可以趁机混进去。
运输工作由两名努阿克步行者负责，他们分别坐在车队的第一辆和最后一辆车上——这是两辆装甲车，上面有不少全副武装的机器士兵。车队中间是装满食物的巨型运输车，上面没有努阿克人，只有一名卡玛奴隶驾驶员外加三名机器士兵，分别位于车的前部、中部和后部。
至于运输车的数量，每次都在七八十台左右。车队一般从卡玛城里的努阿克总部出发——那里也是苏鲁和努比起居办公的地方。路上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然后就到达了‘崽巢’的第一道边界，在那里接受第一次检查，接着是第二道边界，第二次检查。
检查都是逐车进行的，所以费时费力，进行得很慢，最快也要三个小时。当车队全部开进‘盘子’之后，要立即开始卸下食物，马上开走，不准逗留。”
“你说的检查，具体是怎样一个过程？”他问道。
“每台车上都有个独一无二的标记。两道边界上的努阿克守卫将这些标记与车辆进行对比，只有吻合才会放行；所有人员都采用面部识别，守卫们根据预存照片来确认卡玛奴隶驾驶员，就是说——认人不认车。”
他与乌霍对望一眼。
“运输车上装的是什么食物，你搞清楚了吗？”乌霍问。
“没有。我到处打听，但是没人知道，就连那些在苏鲁和努比的宫殿里上班的卡玛奴隶也不知道，或许是某种特殊的努阿克食物吧。”
莫伊摇摇头，从腹袋里掏出张卡片递过来：“这是一张努阿克总部的门禁卡，专门发给在那里工作的卡玛奴隶，供平时进出使用。这种卡只能从东门进出。进东门有一片工区，在那里干活的全都是卡玛奴隶，除了几个步行者监工外。”
他接过卡片，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这样的门禁卡你还有吗？”
“这东西多的是，只要报告说卡丢了，努阿克人就会再发一张。怎么，这东西很有用吗？”莫伊问道。
“也许吧！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好好地计划一下了。”
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