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379年1月15日。地球南极。
昨晚列文斯基休息得很不好。
房间地板下不时传来恼人的噪音:时断时续、忽高忽低,有时很低沉,突然间又变得特别尖锐。
他知道那是南极冰原在破裂,只是没料到居然如此猛烈。
现在是盛夏季节,这里的地表温度已经突破三十五度。
“今年比去年更热呀!”
见面打招呼时,人们总要先这样说上一句。
来南极度夏的人个个非富即贵。他们举止优雅、谈吐不凡、彬彬有礼,恪守上流社会的行为规范——绝不主动打听和过问别人的私事——至少表面上如此。
十五年前,列文斯基指令李显制造了震惊世界的“克里亚岛爆炸”。
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整个“埃尔森高级代表团”上至埃尔森本人,下至厨师和护士,全部命丧当场。
“对埃尔森代表团的损失,我感到十分痛心。不过,在这场谁也无法预料的意外事件中,乌拉尔集团也损失了很多高级管理人员,包括一名集团副总裁。”
面对黑格咄咄逼人的质问,列文斯基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
他的态度很明确,赔偿可以,“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乌拉尔集团愿意支付“一笔合理的费用”以“息事宁人”,至于“追究责任”嘛,无论如何都谈不上!
黑格要求由第三方进行独立的事故调查,列文斯基立即加以拒绝,口气十分冷峻,绝无回旋余地:
“两边都死了人,你们死了一百多,我们也死了几十个。要说调查事故原因的话,乌拉尔集团其实比你们更积极、更上心。问题是结论早已得出——这就是一场意外,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因此,第三方独立调查毫无必要!”
至此双方已无话可说。
埃尔森集团随即将列文斯基列为头号刺杀对象,开价一千万联盟币购买他的性命。
这是一份“不死不休”的无限期悬赏,只要他活着,就一直有效。
打那以后列文斯基的安全就一直由李显负责,这么多年不管他去哪里,他总是形影不离地伴随左右。
此刻他来到房门外,手里提着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里面装着列文斯基点名想要的东西。
当班护士告诉他,老头子昨晚休息得不好,基本上没怎么睡着,这会儿应该还没有起床。
他把耳朵凑在门上听了好几次,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许是等得久了,他觉得两腿有些酸软,于是一屁股坐进门边的小沙发里,呆呆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又是一个沙尘天,这鬼天气!
他知道,自己屁股底下就坐着南极洲几百米厚的冰层——听上去似乎还算厚实,不过要和古时候相比,它已经融化了一半都不止。
早在“超级太阳风暴”爆发之前,受长期全球变暖的影响,地球上很多地方变得干燥,沙漠化随处可见,极端高温天气频繁发生。
他在历史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印象极为深刻:
“地球像一堆干燥的柴火,缺的只是一根火柴。”
很快,太阳就送出了那根著名的“火柴”。
“超级太阳风暴”引发了持续不断的全球性火灾。这颗曾经的蔚蓝色星球上,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处处烈焰升腾,火势由点到线,由线到面,纵横相连,势不可挡。
很多地方的地表植物被燃烧殆尽,大量二氧化碳排入大气,进一步强烈地加剧了温室效应。
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恶性循环:越燃烧越炙热,越炙热越燃烧。
好不容易挨到灾难过后,幸存下来的人类为了躲避高温开始大规模向北方迁徙——如今全球百分之四十的人口都居住在北极地区。
为了应对海平面的持续上升,沿海地区居民不得不大量建造海上浮动平台,或者把巨型货轮加以改造后链接在一起,组成一座座“海上浮城”。
生活在“海上浮城”里的人们,都把这里当成“最后的”家园而倍加珍惜:海水不停地上涨,曾经的陆地家乡变成一片汪洋,他们再也无处可去,只能终年漂泊于海上……
他们勤勤恳恳地建设,精心细致地维护,不但在“海上浮城”里发展起工业、农业——更不要说渔业了,甚至还开始研究新技术、开发新产品......
“李显,是你在外面吗?进来吧。”
从房间里传出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他起身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早上好,董事长!听说您昨晚休息得不太好?要不要换个房间?”
“还是算了吧。这南极洲的地下冰裂声哪,传到地面以后就变得又闷又重。这么低的频率,多好的隔音材料只怕也挡不住它!等再过两天我自己适应了就好了。”
他正迟疑着不知如何回答,就听列文斯基问道:“东西找到了吗?”。
“在这里,马上播放。”
他打开平板电脑,飞快地在上面点了几下。
房间里响起了音乐声,一个中年男子唱道:
哎!那高挂天上的太阳;
哎!你那熊熊燃烧的炉火;
你从白天烧到黑夜;
又从黑夜烧到天明;
你从南极烧到北极;
又从北极烧到赤道;
哎!你熊熊燃烧到了赤道;
那里已经一无所有……
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曲折悠扬,令人沉醉。
“这首歌刚开始流行的时候,‘超级太阳风暴’刚过去没几年,那时候我才六十来岁。”
列文斯基示意他坐下。
“如今我已经活了两百多岁,经历的事情多得数也数不清。不过,我可能还算不上最年长的,听说最早一批尝试‘重生’技术的富豪中,有几个现在还活着呢!就住在土卫二上的养老院里。”
阳光照在列文斯基脸上,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忽然有种预感,这将是一个漫长的上午。
老头子此刻最需要一个听众,而我不幸被选中了。
他挪挪屁股好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用内语吩咐护士送两杯水进来。
“所谓‘重生’技术,其实很早以前就有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公元2088年左右,也就是‘超级太阳风暴’开始之前六十年,第一代‘重生’技术就出现了。
那时候它还是一项被法律严格禁止的地下黑科技。但是,谁又能拦得住超级富豪们千方百计延长生命呢?最多的时候,全世界曾经同时存在十几家‘重生’技术黑市供应商,个个都伪装得很好:有的打着慈善救济的名义,有的声称是为了医学研究,甚至还有一家以上帝之名,隐身于伦敦的一座古老教堂里。”
“那时候您在做什么?据我所知,伟大的乌拉尔集团正式成立于公元2128年,想必您是忙于创业吧?”
他觉得自己应该和列文斯基互动一下,随便说点什么都好,总比干巴巴坐在这里,当个纯粹的听众强。
“当富豪们对‘重生’趋之若鹜的时候,我还只是“天道”研究所里一名年轻的助理研究员。事实上,我第一次听说‘重生’技术,正是在‘天道论坛’的生物科学分会场上。
那时候我才三十来岁,就像所有的年轻人一样,满脑子想的就是怎样努力工作,找个女朋友,然后成家立业,让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我一点都不羡慕那些重生的人。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他们的命运也确实没有好到哪里去——‘超级太阳风暴’过后,接受‘重生’注射的富豪是最早一批死亡者,少数跑到土卫二上养老的例外。知道为什么?因为体积巨大的土星挡住了太阳风暴,让这颗小小的卫星土免受摧残。
科学家们很快发现,在高能粒子照射下,‘重生人’体内新生的细胞更容易突变和凋亡,这个问题其实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完全的解决。”
“既然如此,为什么有钱人仍然喜欢购买‘重生’呢?”他明知故问。
列文斯基微微一笑。
“都是些凡夫俗子,一边是多活一二百年,一边是潜在的致病风险,换谁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重生’,对吧?
再说这也算不上铤而走险,现在占据市场主流第三代‘重生’技术其安全性比起第一代来,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超级太阳风暴’之后到现在,两百年多年又过去了,人类的科学技术终归还是进步了很多。”
“董事长先生,我猜您年轻时一定是位非常了不起的科学天才。”
他尝试岔开话题,打心里不想讨论什么“重生”技术——还是等我过了七十岁再说吧。
“我可不是什么科学天才。不过,当年正是因为参加了一个科研项目,我的人生才被彻底改变。”
“那您一定是先在项目上取得了成功,又把它转化成巨大的利润,最终开创了这一番事业。”
列文斯基摇摇头,目光落在对面墙上,上面挂着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
他隔着空气在上面指指点点,慢慢说道:
“那一年的夏天,天气特别炎热。媒体里每天至少有四分之一都是关于全球变暖的新闻。赤道两侧的地表温度高达摄氏90度,整个南印度洋地区、中南半岛、中部非洲……许多地方人去屋空,成为不毛之地,连动物们都开始成群结队向两极迁徙。
‘太阳就像一个火炉,问题是今年的夏天它燃烧得太带劲了。’大家经常这样调侃。网络上关于全球变暖的议论动不动就遭到屏蔽,因为很容易引发人们的不安。你刚才播放的那首歌叫《哎!那熊熊燃烧的炉火》,来自一支旧金山流行乐队,才一播出就迅速登上了全球音乐排行榜第一名。
不过‘天道’研究所——就是这里——你看,它的位置非常靠北,对吧?倒还不是那么热,这地方以前又偏远、又寒冷,这时反倒成了度假胜地,真是世事难料!不管怎么说吧,反正随着夏天的到来,研究所周边一天比一天热闹。我每天走在在上下班的路上,总能看到满大街的漂亮姑娘,个个着装清凉,姿态婀娜,充满了青春活力。
五月份的某一天,研究所里开来一辆大型拖车,上面只装了一件货物,摆放在平板正中间,用厚厚的帆布层层包裹起来。大家吃惊地看到,庞大的拖车车厢下面,密密麻麻地排满了上百个重载车轮!后来我听说,从出发的地方到这里,其实只有八百来千米的路程,但是拖车却足足走了五周,沿途加固了四座公路桥,拆掉了三家加油站、一座信号灯——最后还有研究所的大门。
然后就是日夜不停地施工。不到一个月,环绕着整个拖车就建成了一座全新的钢结构实验大楼,组建了专门的科研项目组,目的只有一个——搞清楚‘货物’的真实身份和来龙去脉。
老实说,在那之前我从来没见过如此之高的工作效率,也没见过哪个项目管理得如此严格。项目领导人叫马凯,‘天道’研究所副所长。作为最早一批项目组成员,我玩儿命工作、努力表现,渐渐赢得了他的赏识和信任,先是参与了实验大楼的配套建设,后来就开始负责整个项目的安全和保密管理。
马凯告诉大家,‘货物’是几年前在西伯利亚地区被偶然发现的。主要发现者是一名猎人,平常靠组织非法狩猎谋生。对当地人来说,这是个很不错的生意,风险固然很大,但是挣得挺多。这一次,猎人在网上联络了五个人,组成了一个狩猎团,目标是猎熊。五人中有一位来自阿拉斯加的天文学博士,算是我的半个同行。
狩猎团一路向北,这天来到一块大石头附近,停下来准备宿营过夜。不料当晚天气忽变,气温骤降、寒冷难当......实在扛不住了,他们决定生一堆篝火来取暖。这些人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的头顶上,高空无人机、系留飞艇,甚至极地轨道卫星……各种探测和监视装备无处不在,上面都装着高灵敏度的红外探头,日夜不停地盯着地球表面。
在那个漆黑寒冷的夜晚,那团篝火成了方圆十几千米范围内最明亮的红外热源。
风越刮越大、火越烧越旺,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篝火的持续炙烤之下,一大块干裂的泥土忽然从大石头上脱落下来,露出一层乌黑的表面,在跳动的火苗映衬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那种奇异的光泽绝非天然形成,这就引起了猎人和“朋友们”的好奇。反正无事可做,闲着也是闲着,他们开始铲除石头上其它地方的泥土。天亮以后,那名天文学博士仔细观察新露出的石头表面,发现上面刻满了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他们中没有一个人能看懂那些‘文字’,随身携带的智慧助理也不行——不管是哪个品牌的,也不管安装的是什么操作系统,都无法将这些‘文字’翻译出来。
就在这时,十几辆沼泽越野车赶到现场,警察将这几个倒霉的家伙围在当中,没收了他们全部的作案工具,从大口径猎枪、硬弩,直到腰里别的小刀......这么说吧,如果不是为了给他们留下些体面,六个人恐怕连内衣内裤都留不下。
接下来是当场宣读罪状,什么非法入境、非法持有武器、走私、盗猎、纵火……每宣布一条,这些家伙的心就下沉一截……万般无奈之下,那个当地猎人主动向警察报告了这块大石头的发现过程,想以此来争取从轻处罚。
漫不经心的警察们把这块石头报告给了上级,此后又几经辗转,最终被运到‘天道’研究所。”
“那几个盗猎者呢?”他问道。
“谁知道呢!一般情况下他们会被关上个一年半载,还要交上一大笔罚金。”
列文斯基不耐烦地摆摆手,对他的插嘴表示不满。
“我们开始研究那块石头——现在叫‘货物’。第一步当然是想办法打开它,结果发现这东西切不开、焊不开、钻不开,甚至也炸不开。至于上面刻的花纹,请来最顶尖的语言学家、符号学家、密码学家联合起来研究了好几个月,仍然一无所获。
那‘货物’外壳由未知的某种物质构成,密度极大,我们只知道它是空心的,却根本无法看到里面,因为所有的X光成像都失败了。”
“它应该不是人类的产物吧?”
“绝对不是!制造这样一件东西远远超出人类的技术能力,即使是现在,我也无法想像这东西究竟是怎么造出来的。我们分析了从‘货物’表面刮下来的泥土、灰尘、岩石颗粒,发现它来到地球的时间至少是几万年前——那时候的气候比现在要寒冷得多。
它很可能一头钻进了西伯利亚冰原下的冻土层中,然后就一直沉睡在那里,后来随着地质和气候的变迁才渐渐露出地面,最后被那几个倒霉的偷猎者给发现了。”
“那个‘货物’后来怎么样了?最后你们把它打开了吗?”
“我也不知道那究竟算不算打开。”列文斯基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试遍了所有的方法,那件‘货物’兀自岿然不动,眼看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忽然有人提议用研究所里的那台质子加速器来照射它。在接下来的整整四十八小时里,我们持续不断地将高能质子束照射在‘货物’上,当时大家似乎都陷入了某种疯狂——就是那种彻底绝望之前,还幻想想要拼命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的疯狂。
终于,‘货物’的表面融化了、破裂了,露出一个光彩夺目、美丽绚烂的球体,大家立刻聚拢到‘光球’周围,开始对它进行测量和分析。现场一下子架起了十几种仪器,从高清摄像机到光谱分析仪,应有尽有。
突然之间,低沉的‘嗡嗡’声充斥了整座大楼;声音越来越大,不少人感到了不适,有的甚至开始呕吐。当时给我的感觉是,那‘光球’发出来的声音在频率上似乎与人体的天然共振频率一致。
不一会儿我就和大家一样头痛欲裂、五内欲焚,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这时‘光球’表面出现了很多小孔,不断向外喷射某种黑色物质。那些物质就像是……黑色的浓雾一样。眨眼之间,一个新的外壳又出现在我们眼前,把‘货物’和‘光球’重新包裹起来。
马凯立刻下令再次用高能质子束辐照它。这一次我们连着干了一星期,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货物’还呆在原地,乌蒙蒙的表面再也没有任何变化,而那个流光溢彩的球体更是踪迹皆无。
我们垂头丧气地完成了阶段任务总结,唯一的收获就是几百个小时的录像和成千上万张照片。
又过了几天,一群陌生人忽然出现在研究所里,接着大家就收到了一份措辞严厉的通知:研究所要暂时关闭,所有人必须在一周之内离开。那群陌生人从外面拉来大量的砂石和泥土,对‘货物’和拖车实施了就地掩埋,就连那台质子加速器也未能幸免,被拆了个七零八落。
其他人都走了,只有马凯带着我和另外十来个人留守在空荡荡的研究所大院里。反正每天也是无所事事,我就把关于‘货物’的研究资料复制了一份,然后开始琢磨它们。
我既没有成家,也没有子女,解译这些东西就成了我唯一的爱好。我弄了很多分析工具——这一点也不难,毕竟‘天道’研究所声名卓著,虽然‘暂时’关闭了,但是依然和很多学术机构保持着联系。
我从同行那里搞来不少软件,它们具有高度的类人智能,能够从语义学、逻辑学、几何学、图形学、符号学等不同的角度尝试解译那些资料。一般地说,‘样本’量越大,解译越容易、结果越准确,而‘货物’表面的‘花纹’,或者叫‘外星文字’数量的确很大——如果全部打印出来,至少有新版《圣经》那么厚,正是这一点让我信心十足。你猜怎样?到最后,所有软件无一例外地全部败下阵来!”
列文斯基又一次停下来,这回纯粹是为了休息。
他完全被他的叙述所吸引,不知不觉中,手心里已湿乎乎地满是汗水,嘴巴微张,眼睛睁得很大,一瞬不瞬地望着列文斯基,焦急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是一个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夜晚。”过了一会儿,列文斯基开始继续他的讲述,“我坐在书桌前,纷繁复杂的图案一页一页地从显示器上闪过——外星文字的每一根线条都那么的优雅、流畅,就像是在翩翩起舞。
注视的时间越久,我就越发强烈地感到,那些文字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息,亲切、和蔼,仿佛在邀请我融入其中……我似乎听到了某种声音,它平静、柔和、从容不迫;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随着线条划动,身体也情不自禁地左右摇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眼前的外星文字变成了一幅幅美妙的图案!
我恍然大悟,所谓的‘外星文字’,其实是刻在‘货物’表面的全息影像!讲到这里,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年轻人,想要读懂‘外星文字’必须把它们全都放在一起、并且一定要连续地‘阅读’——就像放电影那样。
那些‘外星文字’——现在应该叫‘全息文字’里,包含了三段视频。有意思的是,三段视频的内容完全一样,区别只在于频段不同,大致说来,它们分别属于红外波段、可见光波段和紫外波段。
视频开头部分相当于背景介绍。外星文明的名字叫做“弥林”,其祖先来自银河系的中央地带,自诞生之日起已经进化了几千万年。大约十万年前,银心爆发了一场猛烈的星系战争。战争一直持续了三千多年,其影响波及数百光年之外,并导致大量文明濒于灭绝。为了躲避战争、延续文明,弥林人向银河系边缘一带发射了上千艘飞船,而太阳系是弥林飞船所能到达的最远距离。
第二部分介绍了弥林文明。那上面说,他们早就脱离了原始的生物态——外形和相貌对弥林人来说不再有任何意义,弥林人能通过自我改造来适应几乎所有的硅基环境。不过视频中还是出现了弥林人的祖先:那是一种身躯庞大的爬行动物,全身长满了闪闪发光的鳞甲;后背上有两支类似于手臂的结构,细长的脖子可以飞快伸缩;头颅巨大,嘴巴特别突出,像一把铲子一样,张开的时候能看到里面一排排锋利的牙齿。”
“和恐龙有点像。”他心中暗想。
“第三部分,也就是最后一部分,是关于弥林飞船的。原来,弥林人每当抵达一颗合适的行星,就会在那上面一个立方体,相当于‘信标’,用以给未来前往这里的飞船指路——你也可以把它当成一个‘灯塔’。
那个我们曾经仔细研究过的‘货物’,正是弥林人留在地球上的一座信标!可以用来给他们的飞船导航!据此我猜想,地球上一定保留着弥林飞船的遗迹,说不定还不止一艘,它们都曾在立方体的指引下着陆——找到她们,就能找到先进的弥林科学与技术!我很快便注册了一家名叫‘乌拉尔’的公司,登记的经营范围是采矿和运输——这样比较便于在世界各地寻找失落的弥林文明。”
他用力点点头。怪不得老头子一向对地质勘探部门情有独钟,原来是想靠那帮家伙找到超级先进的外星文明啊!
列文斯基喟然发出一声长叹:“唉……最不可思议的是,两百年过去了,我依然一无所获。那传说中的弥林飞船要么降落在某个极其偏僻的地方,要么直接坠入了大海,说不定此刻就静静地躺在某条海底深沟之中......否则的话,以乌拉尔集团的实力早就应该把它们给‘挖’出来了。”
他心中悚然一惊。老家伙该不是想让我去寻找什么飞船遗迹吧?真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惨了。
列文斯基往前稍一欠身,将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冰冷:
“放心吧,我不会安排你去寻找弥林文明,你既没有那个耐心,也忍受不了其中的艰辛。你最擅长的还是谋略,好比克里亚岛的那件事,就办得很好。”
他放开李显,伸手一指天花板。“我已得到消息,为了与地球联盟和火星联盟抗衡,那些常年生活在太空中的人类计划联合起来,组建一个‘太空联盟’。现在,让我们来仔细研究一下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