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包不住火,伊阳很快便得知了手感被捕的消息,气火攻心下,她的病情加重,很快便朝不保夕了。这笼罩了一家人的阴云,不知何时才能彻底散去啊……临死之前,气若游丝地伊阳将伊文叫到床前,她平躺着,稍稍侧过头,依依不舍地看着伊文。
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连说话的力气都快要失去。
她用近乎央求的口吻对伊文说道:“弟弟啊……我知道你有办法,你在学校,认识……认识的人多……一定要把手感,救出来……”
“放心吧,二姐……”伊文忍着伤心和难过挤出一丝笑容,轻轻握着伊阳冰凉的手,保证道:“金黄乡监狱的典狱长的儿子陆仁,我和关系很好,我会拜托他帮忙救出手感的,你就放心吧……”
伊阳放下心来,轻轻眨了眨眼,她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她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弟弟,不要为我报仇,做不到的……听话,别为我报仇,一家人,要好好活下去……”
对伊阳的这个要求,伊文自问做不到,不为二姐报仇,这辈子良心何安?见伊文不回答,伊阳挣扎要起身,她剧烈喘息道:“弟弟,你不答应我,二姐……二姐,死也不会瞑目的……”
伊文再也无法忍受了,眼泪汹涌而出:“二姐,快躺好,我答应你,不去寻仇了……”
“那就好……嘠……嘎……那就好……我还没照顾够你们呢,替我……照顾好伊琳……”伴随着剧烈的呼吸,伊阳说完了最后的几句话。
本以为她的死状会很惨,会因为得不到氧气而活活憋死,面容也会因此而扭曲成可怕的形状。这几天来,一直陪在身边的伊家人,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象,伊阳死时的惨状,但所有人都没能想到,她竟然能走得这么平静。她的呼吸渐渐放缓,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双眼,就这么慢慢地止住了呼吸。
看上去,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
……
金黄乡的人死亡之后,一般会被火化,然后埋葬在建设于梯田地下的墓室里,伊阳也不例外。那些墓室从前都是废弃了的矿坑,有商业头脑的人承包了那些矿坑,简单修整一下,摇身一变,便寸土寸金了。
因为土地资源太过紧张,生活在底层的人没人有能力将肉身完整下葬,而是装殓入骨灰盒中,陈列在墓室的陈列架上,在将骨灰至于陈列架之前,生者一般都会选择为死者在觉醒者祭坛举行葬礼。
伊阳葬礼这一天,来了很多人,但没有伊文婚礼那天来的人多。
惠特家族的人只来了一个奥古斯丁,参加了伊文婚礼的那些达官贵人们没有来,是因为惠特大公今天没来,他们也就没有必要来了。下水巷倒是来了很多黑帮成员,不过现场看不见一个宪兵。
在伊阳的葬礼上,仿佛苍老了好几岁的伊合财,身上穿着他那身宽大的黑西装,他拿着事先写好的稿子念,念一阵,哭一阵,缓一阵,最后还是没能念完,换了身着一身笔挺黑色西装的伊然,才堪堪念完悼词。
伊文和几个朋友见了面,互相聊了聊近况,他向艾瑞克和陆仁求助,希望能通过两人父亲的关系,把手感的罪减轻,使其不至于被执行死刑。
“我会先让我父亲延缓执行他的死刑,但免去死刑这件事……实在太难了……”陆仁拍了拍伊文的肩膀道:“不过我会竭尽全力的,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毕竟手感也是我的朋友。请节哀顺变……”
“多谢了。”伊文也拍了拍陆仁的肩膀。
艾瑞克皱着眉头道:“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免去死刑,如果手感在被关押到执行死刑的这段时期内,成功觉醒了的话……他也就没法被执行死刑啦!”
伊文听罢,正色道:“艾瑞克,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可是觉醒者事务部部长的女儿,这还能有假?我父亲的工作之一,就是保护每一位觉醒者的生命安全,只要手感在被执行死刑之前成功成为觉醒者,救他也便成了我父亲义不容辞的责任,只要一纸书信,便能将人从监狱完整无缺地放出来。”
“即便他行刺了惠特大公?”
“即便他行刺了惠特大公!”
的确,伊文回想起来,就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受到严重的威胁,觉醒者事务部甚至交涉了宪兵团,将血玫瑰宪兵队队长颜朗的职务降了一级,他们有这个权利。
伊文心里冉冉升起了一丝希望,他隐隐感觉到,在被执行死刑之前觉醒,手感应该能做得到。他的目光突然同不远处的奥古斯丁对在了一起,奥古斯丁向伊文投来了歉意的目光,他自然是替他的父亲表达歉意,相关的风言风语,他多少也听过一些。
但伊文却只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因仇恨的关系,他没法对奥古斯丁表现出从前应有的热情。
那毕竟是仇人的儿子啊……
奥古斯丁低下头眨了眨眼,他感受到了伊文态度的冷漠。他本想走过来跟伊文打个招呼说句话,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在这种时候,作为惠特大公的儿子,他的任何安慰似乎都起不到什么安慰的作用。
伊文回过头来,对陆仁道:“马上安排我去监狱,我需要见到手感,能做到吗?”
“这个没问题,正常探监,一路绿灯!”陆仁打了包票。
……
……
手感被关押在灯光昏暗,冰冷潮湿的监牢中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他浑身被皮鞭打得皮开肉绽,沾血的下巴上胡子拉碴,满脸都是颓丧死气。伊文再见到手感的时候,见他整个人都已经颓废掉了,狱卒们为了讨好惠特大公,不停地对他动用私刑。
就算伊文来探监,也没能引起他足够的兴趣。
伊阳死了,他看到伊文胳膊上缠着的黑布条儿了,那是星汉族的传统习俗,死者家属都要佩戴一段时间的黑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