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接过了钱,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站定,等着惠特大公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就这事儿,去吧。”惠特大公抬起头来,神情稍显没落。
管家点点头,倒退着离开了书房,并细心地替惠特大公关好了门。他能感受到惠特大公心里有一丝寞落,但他不能点破,也不能表现出自己从惠特大公的言行举止中观察出了什么。他更为那个名叫伊阳的可怜女孩儿感到悲叹,性情这样刚烈的女孩儿,就算在金黄岛的庄园中,也不常见。
管家驾着镶金马车一路疾驰,他身后车厢里的座椅上,放着对整个惠特家族来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的两万天使币。
一个善良姑娘的卿卿性命竟然只值区区两万天使币,真是世风日下,令人不胜感慨唏嘘。
管家似乎经常做类似的事,他为惠特大公擦过不少屁股,早已积攒了丰富的应对经验。
但这次不同以往,来到觉醒者祭坛门前时,管家心生怜悯。那可怜女孩儿的性命,尚未被死神夺走,向漆了绿的大门内迈进时,他觉得步子有些沉重。但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管家拎着钱袋子,进入了祭坛。
很多人都坐在台下的长椅上,但他们不是来祈祷或听从布道的,他们是周围的邻居或伊文、伊琳的朋友们。
枯坐苦等的滋味不好受,祭坛里安安静静的,气氛非常压抑,尤其是手感,每一秒钟,他都觉得如坐针毡,身体里有一股气儿出不去,压抑得五脏六腑阵阵疼痛。
手感抬起头,见来了一个面生的人,便站起身来道:“抱歉,今天祭坛不接待外人,请您离开吧。”
面对手感的语气不善,管家不为所动,他见过手感的照片,认得此人,自然知道自己的事情找他就能解决:“我不会过多停留,办完事情就离开。我是金黄岛惠特家族的管家,受惠特大公之命,特意送诚挚的慰问,并送上抚恤金,在这里……请您收好。”
手感木讷地接过管家递过来的钱袋子,眉头皱起,做思索状。
他盯着管家展开联想,试图猜测出这一袋钱币的来龙去脉,但没几秒便头昏脑涨,头痛欲裂。伊阳还躺在她那张干净整洁的小床上,她现在已经出现了肺水肿和肺出血,伴随着急性呼吸窘迫综合症,呼吸越来越困难,每说一句话,就要喘息好久。
手感不敢进到房间里去,他害怕看到伊阳现在的那副样子。
他大概知道伊阳的最后结局,她会因为呼吸衰竭而死,此时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于手感来说,都是煎熬。
在这种时刻,惠特大公竟派管家送来抚恤金?伊阳还没咽气儿呢,她还没死呢,她正躺在床上受着煎熬,她还是个大活人呢!手感突然一把抓住管家的衣服领子,他面目狰狞,恶狠狠地质问道:“你们金黄岛什么意思?!人还没死,就送什么狗屁抚恤金来,谁稀罕你们的臭钱?!告诉你,我的伊阳不会有事的,闭上你的乌鸦嘴!”
经常被揪起衣服领子的管家不为所动,平静道:“我也只是个跑腿的下人,请这位小兄弟不要为难于我……”
手感盯着管家看了半天,将他狠狠向后一推。
伊文问讯赶来,制止了手感,他向管家道了歉,并请他借一步说话。
伊文一直觉得事有蹊跷,伊阳突然想不开,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和手感闹分手吗?以伊文对二姐伊阳的了解,她才没有这么脆弱。伊文十分怀疑,是不是伊阳在金黄岛出了什么事。如今,金黄岛惠特家族的管家刚收到消息便送了抚恤金来,这更加令伊文感到怀疑了。
他引着管家出了祭坛大门,身后的手感见状也觉得蹊跷,便跟上去偷听。
门外,伊文低声问管家:“管家先生,我二姐在金黄岛遇到什么事了吗?”
管家平静地盯着伊文,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既不承认,也不否定,看样子,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能回答,这样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伊文见状,又对管家道:“您不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我只是想问问您,我二姐伊阳遇到的事,是否同惠特大公有直接关联?”
管家觉得纳闷儿,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问了问题,又不需要自己回答,那他问这问题干什么?
但很快他便明白了,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有着一双洞察的眼睛,管家知道,在问过问题之后,他一直在观察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他能从自己的表情里得到想要的答案。管家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口气:“唉……”这就算是回答了。
“多谢您特意来一趟。”伊文的双目瞬间红了,看得出来,他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管家摇了摇头,没有再说其余的话,转头走了,他离开很久之后,伊文这才捏紧了拳头,心中那股恨意不由自主地蔓延,指甲也深深陷入掌肉之中。
他确定了一件事,伊阳喝药自尽的原因,不在她同手感之间的吵架,而在金黄岛,在惠特大公。她一定是遭到了非人的虐待或凌辱,才会想不开寻短见,伊文已经从管家的面部表情中,得到了确定无误的答案。
伊文太专注于仇恨,没注意到门后的手感,如果他细细感知,一定能感知到手感此时的内心活动变化造成的灵魂气息波动。
手感听见了伊文的问题,也看到了管家的表情,他也是个聪明的人,他和伊文一样得到了答案,只是这答案令人感到心痛,愤怒,热血逆流。他红着一双眼,带着一身戾气,扭头向伊阳的房间冲了过去。
这股戾气的爆发让伊文感受到了手感的愤怒,他忙扭过身,发现怒气冲冲的手感正在上楼梯。
“糟了……”伊文暗道一声不好,赶紧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伸手喊道:“手感,手感!你给我站住!”但是手感只管上楼,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