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为什么把廖先生扔进了垃圾桶、为什么要对他下死手?
因为姓廖的太难缠。
却说博士打算着把乾公子“请”过来,以完成自己的宏伟蓝图。但作为公众人物,乾公子的大名很多人都知道,私生活却是常人遥不可及的。好在博士不是“常人”,他想知道的事,就一定要知道、一定能知道。只消几天的功夫,博士就深入到乾公子的私人邮箱,从里面获取了乾氏家族的一些秘密,其中就包括乾公子母亲远嫁他乡。拿到这一手资料后,下一步就是把乾公子诓到G5并控制起来。这一步,他博士一个人显然无法实施,只能“屈尊”去联合他看不起的烟枪那帮人。不过,他没有把“乾公子与窥甲结合”的真实计划告诉烟枪,而是另外杜撰了一个:绑票要钱。
窥甲的事,跟烟枪说了、他们也未必懂;钱,只此一个字就足以把他们所有人的胃口吊足。
头脑简单的烟枪一伙听了博士的计划后,果然不出所料,一个个的振奋不已。
“这帮白痴,没救了!”博士心里鄙夷地骂道。
乾公子到手的当晚,博士觉得大功基本告成,就等着自己凭借着SUB-65的数据、亲自捣鼓出一套乾公子的窥甲。怎知人算不如天算,博士对廖先生这一环过于信任,没成想对方未能拿到SUB-65,还被高远彻底除名。
博士心里大呼:前功尽弃!
虽然前功尽弃,但乾公子既然来了,也不能再给人家送过去。留着这个大人物,终归还有其他办法。痛定思痛后,博士这么想。他编了一堆理由、建议烟枪不要马上跟A9接触,而是静观其变,等待“出货”的最佳时机。
从乾公子来到威山路这边,博士就终日在思考着下一步:既然廖先生那边没戏了,乾公子该如何利用?思考,就需要安静,廖先生却时不时地打来电话,“我们说好的酬劳呢?”这是电话那边的中心意思。博士已经给了他一笔款子,事儿没办成,廖先生却几乎每隔一天地“催款”,并威胁博士要将此事抖落出去。
今晚,一直好脾气的博士终于难堪其扰,将廖先生约了出来。在那条没有路灯的僻静的角落里,博士递给廖先生一张信用卡。廖先生贪婪地用手指摩挲了几下,打开手机里的信用卡测试软件,查验无误:里面有钱,数目也对。廖先生不敢耽搁,朝博士挥了下手,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廖先生仿佛被什么巨兽抓住并揉捏,脸和身躯都痛苦地变了形,然后突然像木桩一样笔挺地倒在地上。
博士几步上前,将这个催命鬼拉回暗处、装进事先备好的垃圾袋里、扔进了他认为最适合催命鬼呆的地方。
博士捡起自己的信用卡,擦拭干净,眉毛向上扬了扬,两只眼睛射出快慰的笑意。他将卡片装进口袋,朝垃圾箱啐了一口,往威山路那边走去。
那张信用卡,博士事先用氰化物浸泡过。这种超级氰化物能透过皮肤、快速侵入人体,不过一分钟,受害者即感觉呼吸困难、五脏六腑如火般的灼热,全身脏器随之迅疾衰竭,在十几秒的巨大痛楚之后一命归西。博士的双手一直佩戴着质地细密的高分子超薄塑胶手套,所以并无大碍。
来到马路上,望着变质的蛋黄一样的月亮和附近那些赶在宵禁前回家的人们,博士想着:累赘没了,下一步怎么办,怎样把那个乾公子的价值最大化?
博士在思考问题的时候,蛋黄一样的月亮也无私地照在G5东边的富人区月牙湾里。此时的高见奇家,正进行着一场家庭聚会,主题是欢迎高家二少爷高思平安归来。
昨天,高思从报废汽车处理场出来、刚到警局即被丁探长扣住。随后,高思知道了自己被捕的原因:渔夫何灿死了,脖子被人拧断。而何灿死前的晚上,他的邻居外出小解,曾见到一个人从何灿房里出来,他暗中跟着此人来到通港路上,目睹着对方上了一辆跑车。
“跑车牌号显示,这车是你的。”丁探长对高思道,两眼狡黠地瞟着男孩。
高思没有丝毫的隐瞒和回避,对警方的描述不做任何反驳。他说,那天晚上他确实去过何灿所在的渔村,但并未与死者有过任何接触;正相反,他发现利先生的手下哥利亚曾试图杀害那个可怜的渔民。
丁探长问高思是否需要请个律师,高思觉得没必要,他自己就足以推翻警方对他的指控:
其一,按照丁探长的说法,何灿是第二天傍晚死的。他是头天晚上过去的,时间对不上号。他不可能在那破地方傻等一天,况且目击者也说了,他当晚就离开了村子。
其二,他与何灿此前没有任何交集,无冤无仇。下此狠手,完全没道理。
其三,何灿的脖子被人扭断,他一个文弱男孩,哪有这样的力道?何灿能拧断他的脖子还差不多。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哥利亚。“那小子还掏出了刀子,如果不是我搞出点儿动静,何灿早就没命了。”高思对丁探长说。
“最后一个问题,”丁探长听了高思的讲述,问男孩,“黑灯瞎火的,你去那边干嘛?那边你有熟人?”对这个问题,高思也早就有了准备,正好借此表达他的不满。他直言不讳:他对警方关于车祸的调查结果持怀疑态度,所以自己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找到线索了?”丁探长的脸微微一红,用一声咳嗽掩饰过去。
高思低下头,没有说话。他觉得没必要激怒这个警局的老资格。
好在高思的话最终被警方采纳。倒不是高思说得怎样的入情入理,而是高见奇和高远亲自来到雷局长的办公室。
雷局长明白嫌疑人的身份及其家庭在G5的地位,不必说他雷某人,就是周馥之也得给高家几分面子。不过,何灿的事毕竟是人命案,即使死者是不值一提的渔夫,那也不能给市民落下“草菅人命”的口实,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
双方几经讨价还价之后,雷局长笑纳了高见奇递上的一笔不菲的保证金(雷局长明白,这笔保证金无需退还),让高思暂且回家,但未经警方许可,不得离开G5。高见奇谢过雷局长和丁探长,今天傍晚从拘留所把高思接回了家。
“怎么瘦了?!”这是高美杉见到高思时的第一句话。
高思差点儿笑喷:自己的真身一直在不远处的地下室里,他这个窥甲从制作完成到今天一直就这个样子,真不知道高美杉怎么看出“自己”瘦了。
不过,高思还是很感激这个妹妹的关心,若无其事地嘟囔一句:“还好吧。”
从下午直到晚饭前,高美杉逼着高思接连灌了三碗鸡汤,说是她自己照着菜谱专门熬制的。高思没好意思拂却人家的心意,硬生生把肚子喝成了小山。所以晚上的聚会,高思只扒垃了两口青菜,滴水未沾。
“姓雷的真不是东西,瞧把我哥折腾的,整整瘦了两圈儿,改天非阉了他!”高美杉喝了一杯青梅酒,一抹红晕染上两腮,更显妩媚,继续喋喋不休地替高思鸣不平。
“女孩子家说话注意点儿。”高见奇提醒女儿。
“不是吗?凭什么白白地关了那么长时间?我哥不是说了嘛是那个傻大个干的!”高美杉继续抱怨着。
“杉杉,”高远跟妹妹解释道:“高思只是说怀疑哥利亚,但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何况那小子是利先生的人,雷局长也不能把他怎样……”
高远说的没错。高思被丁探长拘捕之后,将自己当晚看到的那一幕告诉了对方,并说何灿横死,第一个该找的是哥利亚,而不是他高思。但最终,警方在雷局长的授意下,只是驱车往丽公馆走了一圈。结论是:无论作案时间、作案动机还是一应细节,哥利亚都与何灿的死不沾边儿。这些,雷局长已经通过媒体对外公布了。至于他们是否真地问讯了哥利亚、怎样问讯的、甚至问没问,那就不得而知了。
雷局长在G5和A9的战事期间,一直是利先生的贴身部下。战事之后,正是在利先生跟周馥之的反复游说下,市政当局才把这个年轻的警卫提携到整座城市警界一把手的位置。于私于公,雷局长都没有理由动利先生的人,除非他想提前退休。再说了,雷局长本人跟哥利亚的关系也是亲如父子,哥利亚的好身手,很多都是雷局长手把手传授的。
高美杉还要絮叨,高见奇有些疲倦了,让保姆送闺女上楼歇息:“一个姑娘家,喝得醉醺醺地满口胡言,成什么话?”
保姆过来、扶起正在从微醺过渡到烂醉的美杉小姐,搀着她走向二层的卧室。高远放下筷子,看向一旁的高思。高思明白哥哥的意思、起身跟高见奇道:“爸,我吃饱了,我俩先过去忙了。”
高见奇打个饱嗝、朝两个儿子挥挥手:“别太晚了。你刚回来,早点儿休息。”
高思跟着高远一前一后离开餐厅,来到庭院里,然后拐向后面那排大叶栀子,打开金属盖板、走入地下。
跟往常一样,高思的窥甲自己去到他该去的地方,高远拐进弟弟的工作室。屋内,坐在轮椅上的生物人高思摘下量子传感AR,对走进来的高远道:“我越来越觉得这事很不简单。”
高远打了个酒嗝:“这话你说过好几次了。”
“哥利亚为什么要杀死何灿?他们两个似乎不搭边。”
“你也只是怀疑哥利亚,毕竟没看见他杀人;况且何灿是第二天死的,说不定另有其人?”
“还能是谁?”
“好了,别总琢磨这些了。时间不早了……”
“而且,不光是那个渔夫的死,我还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谁?”
“我不认识。一个女的,看起来很年轻,但身手不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28号那天,就是她把我从车里救出来的。前天晚上从何灿的村子里出来,她也在现场。”
“哦?”
“我开车返回,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就是她,没错。”
“有这种事?长什么样?”
“穿一身黑,还戴着墨镜,看不清。”
“漂亮吗?”
“嗯……”高思一愣,“我的哥哥,这个问题可不像你的风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