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走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王道和高远、高思草草地扒拉几口被博士延误的午饭。饭后,王道去忙自己的工作。两个小时后,三人继续商讨着怎样应付博士的要求。会议进行到傍晚时分,高思的电话响了,是袁道安从办公室里打来的:“高思吗?抱歉打扰你。不过……”
“怎么了?您只管说。”高思紧张地追问。
“唉!子芊从楼上摔下来了……”
“什么?怎么会?那……那你们现在哪里?”得知袁子芊已经被送到莲山医院,高思三人马上散会,直奔医院。
莲山博爱医院的特别ICU外的走廊里,发黄的昏暗的灯光忽闪着,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来苏水味。董事长王道陪着高远兄弟俩坐在椅子上,紧张地等待着。袁道安也从公司赶来,身后是金昭。
袁子芊出事后,卫姐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老袁,老袁随即告诉了高思,并赶往医院。高思将袁道安搀扶到一张皮椅上,安抚着老人。袁道安嘴唇不住地哆嗦着,眼眶里噙满了泪水,望望高思,却说不出话来。金昭将一张纸巾递给袁道安,站在一旁的卫姐和小黎用无比沉痛的心情、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今天下午,金昭开车送袁道安去公司处理一些事,家里只有几个保姆和袁子芊母女俩。大概五点多的时候,卫姐正在准备当天的晚饭,却发现天然气没了,怎么都打不着火。她给天然气公司打电话,对方说一会儿派人过去修。还挺快,不到十分钟,就有四、五个小伙子把燃气公司的工具车停在了袁家的门口。他们抬着几箱子工具,还有一个看上去非常结实的布袋。来到庭院后面靠近墙角的地方,一个工人简单检测一下后,对卫姐说是地下的管线有几个地方漏气了。漏气了,而且是有几个地方。这不是要命吗!卫姐赶紧回到家里、让小黎帮着她给工人们准备香烟和茶点,大约十分钟后回到埋有管线的墙角那边,发现燃气公司的人已经完工了,正在把刨开的土坑填上。
“妥了。”一个小伙子对卫姐和小黎说。正在这时,房前传来“噗”的一声闷响。卫姐心说“坏了”,拉着小黎急忙跑去房前查看。
“果然,”卫姐悲痛又愧疚地说,“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了,而且是从三层楼顶上掉下来的……”
“怎么会跑到楼顶上?”高思问。
卫姐无辜地摊开两手:“我也不清楚,我跟小黎就离开几分钟的时间。按说,小姐一直在她二楼的卧房里,整天都那么呆着。今天不知怎么了,跑上楼顶去了。那地方的门常年不锁,为的是整理东西方便。谁知道……”她拽了一下小黎的袖子、对袁道安鞠躬:“老爷,真对不起!”
袁道安没说话,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大概是呼吸有点儿困难。主治医师从ICU里出来,看了看等在门口的几个人,使劲地咳嗽一声,说:“我们做了全面的检查。脊椎,骨骼以及其他脏器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脑部,主要是脑桥部分受到冲击,里面发现了血块,需要手术才能清理干净。手术之后,病人要长时间的调养。如果两周内能醒来,那就没问题了;如果醒不来,前景就很难乐观。手术之前,这边要人陪床。”
大家互相看看。在场的都是大老爷们,谁也不太方便。几个人正为难着,高美杉从外面走来。她也是听说袁子芊出事入院了,赶过来看看。
虽然是“情敌”,但过场还是要走的。
外面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十度,风尘仆仆走来的高美杉却一脑门子汗。她边走边用手掌当扇子呼扇着,红润的面庞洋溢着充沛的青春气息。高美杉见高思他们守在ICU门口,遂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跟几个人打过招呼后,一把揽住高思的胳膊,把他拽到一旁:“咋样了,那位娇小姐?”
美杉的声音很轻,但高远他们还是听到了。当大哥的狠狠瞪了妹妹一眼,并朝坐在一旁的袁道安努努嘴。高美杉吐了下舌头,把脖子缩了回去,压低声音问高思:“到底怎么回事?”
高思不想多说话,对妹妹只说是从楼上不小心摔了下来。美杉姑娘听了又吐了两下舌头,然后向后一翻白眼,做了个怪相。高远见状直皱眉头,扯了高美杉袖子一把:“这儿没你事,该干嘛干嘛去!”
“怎么那么凶巴巴的?”说着,高美杉紧紧地揽住高思的胳膊,娇声道:“走,挖螃蟹去。”
“什么螃蟹?”
“你前天刚说的,带我去海边挖小螃蟹去。咋了?忘了?是不是这边的来苏水给你熏糊涂了?”
高思想起来两天前、他把刚刚做了一些改进的SIC输入自己的窥甲之后,让窥甲在无人操纵情况下外出试运行。当时他在庭院里碰到了高美杉,亲口答应过对方这件事。“我记得,但现在不行。你也看见了,子芊她……”高思无限伤感地对高美杉解释着。
见高思为了袁子芊愁肠百转,高美杉不知怎地、突然发飙,朝高思大吼道:“你整天就是子芊子芊子芊的!烦不烦?有没有替我考虑过?”
“美杉!”高远气急,上去要给妹妹一巴掌,被高思拦下。
高思将高美杉叫到一旁的楼梯间,尽量轻声细语地劝说:“美杉,我确实答应过你,不过计划不如变化。你看,现在这样子,我能离开跟你去挖螃蟹?再说,天也黑了。”
“我就是一说罢了。我也知道不可能,我也知道你心里只有那个傻丫头!”
“你!”
“‘我’什么?算了,我自己去,又不缺胳膊少腿的,干嘛老低三下四地央求人家。”高美杉喃喃自语着,边说边离开高思,走向医院的大门。
“美杉,”高思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妹妹,“那个……有件事,想麻烦你……”
高美杉止住脚步,没回头。
“这边,没人看护子芊。她现在必须24小时有人守着,然后过两天做手术。我们都是大老爷们,不太……从外面找人也行,但必须是靠得住的人。所以……”
“‘所以’想到我了?”高美杉接茬,慢慢转过身,边走向高思、边不无哀伤地说:“这个时候你想到我了?嗯?唔……没问题,没问题啊!我答应。别说两三天,就是两三年也成。不过……”说完,高美杉脉脉含情地站在高思面前,双唇抽动着,欲语还休的样子。
“你不用说了。”高思明白这个幺蛾子比天上的星星还多的妹妹想说什么,他止住高美杉,道:“我们之间……不可能。算了,你忙去吧,我再另外想办法。”
高美杉泥塑一样地站在高思跟前,足有好几分钟。她的脸憋得通红,鼻翼不停地一张一翕着,眼底溢满了泪水。女孩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高思,直到高思转身离开她、走向ICU那边。
高美杉使劲一跺脚,离开了医院。
她没有上车,而是遥控着车子跟在她身后。一个女孩,一辆跑车,一前一后,仿佛形影相吊的孤魂野鬼,在这弥漫着浓雾和颓废的气息的夜晚的城市街道上,踽踽独行着。
高美杉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比袁子芊差在哪。颜值?身条?皮肤?年龄?家世?还是和高思相处的时间?这个问题她已经思考了无数次,始终找不到答案。唯一能解释的,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高美杉苦笑着,冷笑着,狞笑着,迎着从东边掠过的凛冽的海风,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个黑洞洞的巷口处,里面闪现着两只饿狼一样的眼睛。眼睛射出的两道寒光从上到下笼罩在高美杉身上,仿佛要把这女孩里里外外看个透。
这个人是博士。
今天中午跟王道他们聊过后,他觉得窥甲的事成功的可能性只有一半,甚至不到一半。博士明白王道在跟他玩拖刀计,能拖一天算一天。但他博士可拖不起。如何尽快达成自己的目的,是他稍后几个小时一直在苦思冥想的问题。思考之余,博士“安顿”好乾公子,出来透透气。现在,当他在一条小巷的巷口发现高见奇的掌上明珠后,觉得十分眼熟。
博士曾经见过高家的大小姐,也知道对方的价值几何。这会儿,见高美杉孤零零地一个人从他面前走过,博士盯着女孩的身影看了几看,猛地一拍大腿: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