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德斯的神经被剧痛灼烧着,心理也被恐惧灼烧着。
如果他还是个正常人类,现在肯定已经死了!在脊柱被砍断的一刻就应该失去意识了!而不是现在这样清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撕裂敌人。
不只是手,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和脚,也不知道在脊神经被切断后神经信号是怎么从双脚传达到大脑的。
他妈的!现在他已经和正在厮杀的怪物一样了!如果他有幸回去,昔日的战友们会一枪打爆他的头吗?
不,应该不会!现在的他肯定是委员会的重要研究对象,就和须佐之男一样!
他心里一团混乱,手上不但没松劲反而比平时更加狠辣。
就当是最高级别的幻觉好了,这样起码他还能在幻境里战斗!
苍傀们再次举起了刀,还是整齐划一的动作。他们像刽子手一样砍向费尔南德斯后颈,人头应声而落。
当然,费尔南德斯也在自己的头被砍掉前,斩断了面前那只苍傀的脖子。
“在那!”喊声从远处传来,是尚林。曲嘉嘉跟在他身边,背后背着陆晨曦。
“我说曦姐,你该不会是个大叔控吧!”尚林已经从暴虐情绪中恢复过来,嘴上一贯地胡说八道。
“狗屁!”陆晨曦反倒显得有点暴虐,在曲嘉嘉背上骂道。
“可你为什么非要回来找他呢?”曲嘉嘉问。
“你也放屁!”急躁之下陆晨曦对曲嘉嘉也不客气。
曲嘉嘉长这么大都没被人这么骂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嘴,只能闭上嘴加快脚步。飞速冲向先方栈道上的一堆尸骸。
那是他们刚才经过的地方,也是费尔南德斯与天使和苍傀战斗过的地方。现在只有两具尸体留下。
曲嘉嘉壮着胆子走上前,看到费尔南德斯和苍傀的尸身几乎抱在一起,都是胸腔大开而且没了头颅,区别只是一个从胸前被掏开躯体,另一个受伤方向来之后背。
“我靠!”尚林倒吸冷气。
“这…”曲嘉嘉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当下的感受。她看电影都讨厌血腥场面,何况亲历其境。可现在她心中的惊骇压过了恐惧,连胃里的恶心都忘记了。
“这是什么?”陆晨曦蹲下身,用手触碰费尔南德斯的伤口,再把沾满金血的手指送到眼前。
“那是我的血!”一个声音从身边传来。三人大惊,回身观看却找不到人,一愣之后才意识到发出声音的是落在地上的人头。
费尔南德斯的人头。
曲嘉嘉吓得跳起来,尚林也往后连退几步。最后还是陆晨曦走上去,把费尔南德斯的头翻过来。
那根本不像新死的人头,肌肉都没有僵硬,除了脸因为失血而苍白外,和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分别。
“你是谁?”陆晨曦也是强忍恐惧,扶起人头后立刻退出两步之外。
好在费尔南德斯颈部的切口和平整,人头能自然地立在地面上,角度和站立说话时差不多。
“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费尔南德的人头一脸苦笑。
“发生了什么?”曲嘉嘉继续问。
“一言难尽。”费尔南德斯说的还是带着严重西班牙口音的英语,这让陆晨曦的怀疑减少了几分。
“你能不能把我的头拿回到身体那去。”费尔南德斯试探着道:“我的意思是把头放回到脖子上,你应该能明白。”
“为什么?”
“我想试试。”
“试什么?”
“身体能不能自愈,这他妈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有些变异人就是能做到。你先试试。”
陆晨曦点头,忍着恐惧拿起费尔南德斯的头放回到脖项上,又赶紧跳开。
奇迹几乎是立刻就发生了。
细胞在肉眼不可见的微观层面咬合起来,将断裂的组织重新拉紧到一起,很快伤口就完全愈合了。
费尔南德斯挣扎着站起身,在三个年轻人愕然的目光走到苍傀的尸身前,捡起另一颗头颅,那是他亲手割下来的,苍傀的头颅。
“我现在和这家伙一样了!”他狠狠叹口气,把苍傀的头颅远远扔出。他曾经是足球场上的四分卫,现在掷这颗头就像长传一样,一下子就扔出了视线。
“你什么意思?”陆晨曦问道,她的目光没有随着苍傀的头颅移动,身后的尚林和曲嘉嘉同时持刀戒备。
“我是说,我现在也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可笑吧?”费尔南德颓然道。他身上的锐气消散了,显露出掩饰不住的颓然。
在幻境中战斗,说的容易,可他毕竟是人类。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直致力于消灭的敌人,心中的信念轰然间就坍塌了大半。
他突然特别想跟什么人说说话,把这些年来压在心中的东西一吐为快,精气神散了,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的虚弱,不是身体,而是内心。
他甚至坐了下来,看着地面出神。
“喂!”陆晨曦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喊道。她依然不敢上前。
“什么?对了!你们一定非常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吧?说出来你恐怖都不敢相信。”费尔南德斯将先遇到天使再被苍傀追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尽可能不遗漏一个细节。他这种复述事实的能力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用在这里颇有些娓娓道来的感觉。
陆晨曦、尚林和曲嘉嘉听得目瞪口呆。费尔南德斯说的没错,这些经历说出来还真让人不敢相信,可在当下的情境里不相信也得相信。
“那…”陆晨曦上前一步,谨慎选着着措辞:“你能大概判断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吗?朗基努斯旅不是专门对付变异人的吗?对付现在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没打算,按照我们的作战原则,我现在应该设法回去,把在这里经历的一切报告给高层,然后把自己也当做实验体上交上去。”
陆晨曦点头,她明白费尔南德斯说的实情,和她在网上搜索到的信息完全一致。
“可我不知道自己还愿不愿意这么做?”费尔南德斯轻轻摇头。
“为什么?你是个战士,我记得你说过,只有最坚强的战士才配站在与神作战的战场上。”
“没错!”费尔南德斯将摇头换成点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坚强的战士,现在看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神确实是人类的敌人。可他们太强大了,你看看,他们稍施手段就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从生物学上讲,我身上产生的变异是解释不通的,这点只要上过中学就肯看出来。可他们还是会对我进行研究,而且还要进行血亲对比研究。”
“血亲对比研究?”曲嘉嘉下意思地重读道。费尔南德斯说的是英语,不过她的英语也非常好,能听懂这个专业词汇。
“没错,人类血亲之间是存在基因继承关系的。在研究人类变异现象时一般有两条思路,一条是从外因进行研究,另一条就是研究内因,也就人类自身基因里是否包含有可能导致变异的隐性信息。”
费尔南德斯说得既清晰又有条理,即便信念崩塌了,几十年专业训练留下的习惯还在:“血亲对比就是通过研究变异人的直系血亲来试图发现隐性基因的一种手段。”
听到这里时,一个词跳进了陆晨曦的脑海:“连坐!一个人被发现是变异人,直系亲人也会被调查,比如费尔南德斯的儿子。”
“这个歪理是哪个王八蛋提出来的?”她不自觉地骂了出来。
“从科学上讲,这个想法不能说没道理。它只是多种假设中的一种,到目前为止既没有被证明也没有被证伪。可你要知道,对变异人的研究本来就是盲人摸象,任何可能性都不能被放弃。”
“所以你现在这个样子都不敢回去了!怕自己的儿子受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