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警局比起今日早些时候安静了很多。人群已经散去,一条腿带伤的詹森也终于得到妥善的医治、被送回了家。偌大的房屋里此时只余三人。
“该交代的我已经交代完了,还有什么可盘问的?”李炘抬头,戴着的手铐因为肢体的动作而叮当作响。
坐在桌子另一端的比利没有搭腔。他盯着李炘,下意识地掰着手指的关节,一边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
“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承认这番罪名意味着什么。”在比利背后,审讯室敞开的大门口边,警长正抄着两手,打量着房间内的两人,“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我们很清楚你在撒谎。年轻人,为别人担下这几乎必然的死罪,绝不划算。”
“收收你的官腔吧,警长。”比利头也不回地开口道,“要是你肯从现在的位置上走开、关上门,给我十分钟时间,我保证能逼问出你想要的口供。”
沃伦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揉了揉前额,仿佛已经预料到即将出现并四处蔓延的头痛。
“我要的是口供,不是又一具死在警局的尸体。”最后,他终于一字一顿地答道。
“谁知道呢?有时候一具尸体比起一条口供要远更加——便利。”比利愉快地答道,“是谁伤了詹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希望让人们相信是怎么一回事。这小子毁掉了我们最希望民众相信的一番说辞,决不能就这样放任他、让他如愿以偿。”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李炘摊了摊手。
“就让我们来看看你能坚持陈述你所谓的事实多久吧。”比利起身,朝李炘的方向走了两步。他身后的警长警惕地松开双手。
“比利,我警告你——”
后者毫不为警长的话所动。他径直向前走去,在他高大的身躯投射下的阴影中李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比利亦没有对李炘下手,只是继续朝着窗户的方向走去。
“没什么好担心的,警长。既然你说不允许警局里多一具尸体,我自有其他办法能够让这小子付出代价。”比利说着,伸出一只大手,推开了警局的窗户。
窗外,陷入暮色中的小镇郊外,星星点点的火光仿佛蚁群聚集,渐渐朝着同一个方向集结。
“说到底,这审问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得到供词,只是单纯的报复罢了。”
闻言,李炘警觉地扭头朝比利示意的方向望去,眼前所见的景象令他激动得站起身来,却又被脚铐绊倒、摔回了椅子上——远处,戴着白色尖锥形头套的人影正在汇合、朝着镇上黑人聚居的方向赶去。
“你以为只要自己招供,就能避免镇上黑人遭受血光之灾了?很遗憾,小子,种族仇恨并非如此单纯之事。”比利两手叉腰,几乎是心满意足地眺望着眼前的景象,“这是个无比便利的时代。我不必对你做什么,自然有人会替我在正确的时间对正确的人群下手。”
闻言,殚精竭虑的警长匆忙赶上前来,拨开挤在窗前的比利与李炘,他头上的汗珠被远处的火光照亮,反射出橙色的光芒。
“希望你喜欢我为你带来的这一切,亲爱的警长。”
在看清群聚的暴徒的一瞬间,剧痛像一条长鞭,自后而前地席卷过沃伦的头顶。在他能作出任何响应之前,警长脚下一软,就这么倒在了李炘与比利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