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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二 白起暗出

季蝉战长平 彭海波 15910 2024-07-11 11:03

  见大王心欢,应候亦是手捋长须,笑逐颜开,继而开口提醒道:

  “赵括既代廉颇,必急趋故关。若其果听赵王之命,大出击我,恐王龁措手不及。”

  “然,寡人立传驿长平,令王龁有所备。”

  “大王圣明。只不知,赵国可有增兵?”

  “啊!应未有。否则,蒙骜必有所告。”

  “如此,便发传驿于王龁。”

  “嗯,便如此。且慢,赵括代将,实乃天赐良机也。便如此以对,寡人自觉未尽人事也。”

  “大王之意?”

  “寡人亦只有所感,暂不知何以为是。”

  君臣二人皆是沉思。应候忽抬头道:

  “或可于此时,增兵上党。”

  秦王摇头。应候又想。秦王忽开口道:

  “赵人换将,寡人亦可。”

  “大王之意?”

  “换将。”

  “不可!左庶长王龁无过,换之岂非自乱?”

  “哎,应候稍安勿燥。寡人之换将,不同赵丹小儿也。”

  “臣愿听王。”

  “嗯,赵人换将,自乱其军,机不可失也。我欲密使武安君为上将军,急赴长平。王龁不归,在军为尉裨将。武安君患病,不济之时,仍需王龁出力。如何?”

  “臣明矣。只是,武安君已病数月,臣恐其虚弱,难当大任也。”

  “嗯,数月养病,该当好点。应候观寡人如何?”

  “大王圣明!”

  “哎嗨,尽是美言。寡人与武安君同岁,尚爱进取。其必不弱也。”

  “大王圣明。”

  “以武安君之能,出则必大胜赵括。召武安君来。慢,寡人亲望之。召御史随行,带上寡人玉玺。”

  “诺。”

  管事宦者应诺而去。应候立时谏道:

  “大王不可。召武安君来足以。”

  “应候勿忧。寡人自去,汝不必同往。”

  “诺。”

  “王龁军粮草辎重,应候多加督促,不可有半点差错。”

  “臣遵命。臣请告退。”

  “嗯。此事甚密,虽未必成,却不可泄。”

  “诺。”

  秦王起身,忽觉右腿发麻,站立不稳,面露难色,应候忙抢步上前搀扶,回到门外侍候的宦者、宫女,见屋内应候搀扶大王,虽是心内着急,无召却是不敢进屋。

  “哦,寡人无事。坐到腿麻而已。有赏。”

  “谢大王!”应候道。

  “啊,稍站便好。”

  秦王手揽应候,左脚站稳,虚踮右脚,放松以待酸麻过去,随口道:

  “应候欲何赏?”

  “臣想得大王长剑一把。”

  “嘻,应候仍惦记乎?”秦王边笑言边伸手轻拍腰佩华丽长剑。

  “大王不愿,臣亦不敢强要。”

  “嘿,应候何时胆小矣?”

  “臣方知。”

  “哈哈哈哈。寡人新得一匹千里马,赏于应候。”

  “谢大王。”

  “今后不可再惦记寡人之剑。”

  “臣不敢。”

  “嗯,好,血脉通矣,再无酸麻。走。”

  秦王放开应候,抬脚走去门口。应候随后,出门到走廊上,应候施礼先行离开。秦王站在廊上,听罢管事宦者回禀,点头道:

  “随寡人去拿虎符。”

  “诺。”

  秦王出竹庐,上车而去。钱谷带近身卫士紧随王驾左右。

  竹庐一间食堂内,大脸壮汉吃正香,依稀闻得外面人马动静,不由停箸细听,心知今上必在左近,只是见不到,心中甚是羡慕宫中之人,能日夜陪王驾。

  “大人有何吩咐?”

  一旁侍候宫女见状,忙上前问。壮汉一笑道:

  “我非大人。无事。”

  “哦。”

  侍女亦笑着退到一旁。壮汉见宫女貌美,笑容又甜,便道:

  “多谢妹妹。”

  “无事。”

  宫女应声间,羞涩面红。

  武安君家,正与家臣食客共进午餐,闻听大王将来探病,白起一口饭菜包在嘴里,憋的面红耳赤,慢慢缓过劲来,方咀嚼咽下,口中一空,便放箸不再食,大声道:

  “撤去。随我接王驾。”

  “诺。”

  在座家臣食客皆应诺。

  蓝色晴空上,浮云朵朵,通体白嫩,边缘莹莹泛亮。眼前院中,热气蒸腾,树叶葱绿,花草茂盛,地面干净。站在树下荫凉里,白起上下张望,左顾右盼,觉得皆好,方是安心。一旁家臣食客皆去剑,夫人等皆华服,陪武安君静候王驾。院中,早有宫中卫士先来,各处站好,皆是两人一组,盔甲鲜亮,手持枪盾,腰挂短剑,戒备森严。

  两辆大王车驾,在百骑宫卫护持下,出章台,过渭水桥,直入咸阳城。午时炎热,街道上人不多。行人见浩荡宫骑,威威王驾来,皆是避让道路两旁,有好事者,便冲王驾高喊大王万岁,惹得许多国人呼应,一时热闹非常,附近之人纷纷出门,争相观看。待车架骑队一过,便是议论纷纷,猜测大王是去何处,欲办何事。

  坐在车内秦王,听得车外呼喊万岁,面上露出笑容,透过车窗上纱帘,看向车外,只见宫中卫士骑在马上,甲胄耀眼厚实身影,难见民人。身边服侍宫女,听到国人欢呼,亦是笑容满面。

  “大王圣明,万民拥戴!”

  陪坐车门边管事宦者小声道。

  “哈哈哈,尽是美言。寡人之过多矣。圣明乃寡人之所欲,万民之所期也。”

  “大王圣明!”

  管事宦者又是小声赞美。秦王早已听惯,心中想着武安君,想着上党兵事,未再出声。

  到武安君家门,大队宫骑在街上散开,钱谷带十骑随王驾与副车直入院中。

  一出车厢,便觉炎热,秦王见武安君走出树荫接驾,便是一喜。双脚落地,即快步上前,与武安君把臂问候:

  “武安君可好?”

  “臣尚可。大王万岁万万岁!”

  院中接驾之人皆随呼大王万岁万万岁。秦王点头笑道:

  “哎呀,寡人即来望病,武安君当在屋中。夫人照顾武安君,辛苦。”

  “妾分内之事。”

  “甚好。”秦王站在树荫里,目光扫过众人,开口道:“寡人带来点药材,黄金,以慰武安君。”

  随着秦王话音,随来宦者两人一组,从副车上搬下一箱箱赏赐之物,摆放在院中。众人仅凭宦者步态,便知何箱中装金,何箱中装药。尽皆暗中咂舌。

  “谢大王!臣不敢当。请大王屋内歇息。”

  “嗯。”

  君臣同行,进到堂屋。众人皆随后。武安君吩咐摆酒食果品。秦王却不入座,开口劝阻道:

  “寡人方食罢,武安君勿须铺排。平日午食后,武安君于何处休息?”

  “臣常于书房小歇。”

  “去看看。”

  “诺。汝等皆散。我与夫人陪大王稍歇。”

  “诺。臣等告退。”

  随着一众家臣食客应诺退去,白起身边只有夫人,与管事家臣司马靳相陪。秦王身边则是管事宦者,御史,两名服侍宫女,侍卫钱谷最近。

  一行人来到武安君书房,落座后,便有武安君家中婢女来,于席上摆放冰壶降暑,于案上摆放果品,酒,水。书房外,十近卫守在廊下,宫中侍卫亦是跟来,两人一组,四处站好,尽皆看定,查验来往服侍婢女,戒备森严。待婢女退去,屋内安静下来,秦王开口道:

  “秋老虎不饶人也。”

  “近日犹是。”武安君与王对曰。

  “武安君如今可骑马射箭?”

  “臣可。”

  闻听夫君此言,一旁夫人面上颜色一变。秦王看在眼里,笑道:

  “武安君是否托大?我观夫人甚是忧矣。”

  “夫人请回房。”白起立即扭头对夫人道。

  “诺。大王,妾告退。”

  “夫人慢点。”

  秦王笑道。武安君夫人行礼退出书房,回自屋去了。

  “臣可骑马射箭,请大王勿疑。”

  “嗯。寡人今日来有一事相议。”

  “臣听王。”

  “昨日,赵国以赵括为将代廉颇。武安君可有策对?”

  “何以如此?赵王竟废廉颇?”

  “赵丹小儿不满老臣把持朝政,早有此心。当然,寡人亦助其一臂之力。之前应候有献策去廉颇。寡人以为然,用间邯郸,果见其效也。”

  “大王圣明。赵军若无廉颇,以赵括之能,必弃故关之险,出精锐击王龁。如此形势有利我军。”

  “哦,武安君以为胜算几何?”

  “臣不知故关军情,无能细算。”

  “若汝入军中,可加几成胜算?”

  “臣入军中?大王之意?”

  “寡人欲拜汝为上将军,至长平将军。王龁为尉裨将,仍在军中,辅佐于汝。可愿往?”

  “臣听王,愿往长平将军!”

  “果不负寡人所望。司马靳是否同往?”

  “臣同往。”一旁司马靳应声道。

  “御史拟诏。寡人拜武安君白起为上将军,至长平将军,左庶长王龁为尉裨将,在军辅佐上将军,军中有泄武安君将者斩。”

  一旁御史,铺开竹简,笔墨,提笔书写诏书草稿。秦王从怀中内袋掏出半片虎符,递于武安君。白起忙离席起身,走到王案前,双手接虎符。秦王边松开虎符放于武安君手心,使劲按住,边沉声道:

  “望武安君大胜!”

  “臣必胜赵人!”

  “上将军请坐。此次命武安君为将,乃寡人专断也,又不可泄此事,请武安君见谅。”

  “大王圣明。军前自是沿用王龁旗号。若换臣旗,必使赵括警觉,其行事一慎,则难有隙可乘矣。”

  “武安君智勇也。只是大病初愈,寡人实不忍。”

  “臣陈年旧疾,非大病也,无妨。”

  “钱谷。”

  “臣在。”

  “汝为传诏使者,带十近侍,随武安君至长平。”

  “诺。”

  钱谷应诺。武安君却开口谏曰:

  “臣以为,即为密出,则当简行,免为诸侯间者察觉。”

  “哦,武安君之意?”

  “臣即是密出,则不便多随从。使者宜从简。且此次臣拜将,有左庶长王龁辅佐,可尽用其幕府,不须另组。是以,臣意扮作老军,三四人同行,出咸阳至东大营换乘马车,一路直驱,尽快赶到长平。”

  “何以出咸阳?”

  “臣骑马。”

  “咸阳何人不识武安君?”

  “不展旗帜,何人识我?”

  “嘿,寡人又思微服矣。”

  “大王圣明。”

  “既如此,寡人便听武安君。钱谷,汝选一人从,随武安君赴长平。宣诏后,便留军中,听武安君调遣。”

  “诺。”

  钱谷应诺。武安君随即道:

  “臣谢大王。臣请告退,换甲胄。”

  “武安君此时便走?”

  “然。此去长平,千里之遥,比邯郸至故关,远数倍矣。臣恐迟则生变。”

  “善。诏书在制。武安君勿忘与夫人道别。”

  “诺。”

  武安君起身施礼离去,司马靳亦然。一旁御史将写好诏书放于王案上。秦王细看不语,抬手要笔,御史将自用毛笔放于王手。秦王右手握笔,噘噘嘴唇,在有泄之间落笔,向下一划,一条墨线引到竹简左边空白处,提笔写下个敢字。

  “有敢泄武安君将者斩。更显寡人意决。”

  “大王圣明。”

  御史边是赞美,边是接过毛笔,退到一旁案前,铺开空白帛书,落笔书写拜将诏书。写罢,又细看一遍,确认无误,取出秦王玉玺,沾红色印泥,在诏书上落下玺印。又细看一遍,确认无误,方呈到王案上。秦王看过一遍,冲御史点头微笑。御史心喜。平日诏书,皆是数人审阅,今日自己一人独揽,生怕有错而不自觉。得大王首肯,方是安心矣。

  见御史一副如释重负,秦王乐呵呵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不时抬手轻捋花白长须。见白起走进屋来,秦王立即上前,抱住武安君双臂皮甲,开口赞道:

  “真大丈夫也!”

  “臣旧甲素不醒目。”

  秦王频频点头,见其后司马靳甲胄鲜亮,英气勃发,亦是目露赞许之色,伸手引武安君来到放诏书案前,指于其看,又叫管事宦者宣诏。宣罢,武安君谢王恩。秦王问其虎符可收好。白起拍打胸甲道:

  “在臣怀中。”

  “善。钱谷,随武安君行。”

  “诺。”钱谷应诺,收起拜将诏书。

  “臣行矣。”

  武安君向王施礼辞行。司马靳,钱谷亦是向王施礼。

  “路上小心。”

  “诺。”

  “寡人送上将军上马。”

  “臣请大王留步。我等从后门出,直去东大营。望大王在臣家稍晚再出。家中我已说好,不可说我出门之事,只说我仍在家养病。”

  “皆不知汝赴长平?”

  “然。”

  “善。寡人多坐无妨。”

  “臣行矣。”

  秦王点头,目送武安君离去。只见钱谷叫走近卫丁羊,四人转眼便出小院,不见身影。秦王仰面闭目,心中祈愿上天佑福秦国。睁开眼,便向管事宦者招手。管事宦者忙走近。

  小院外,武安君边走边说,此去沿路以钱谷为首,自己三人皆为其随从,爵在官大夫。钱谷称诺。四人上马,从白起家后门出街。门外守卫宫卫,见钱谷皆行礼。钱谷点头并无言语,策马而去,近卫丁羊,武安君,司马靳三人策马跟随。街上行人瞟一眼,便不复观,知大王来望武安君,尚在内,意皆在武安君家矣。

  四人策马出咸阳东门。一出东门,钱谷便纵马奔驰,武安君紧随其后,司马靳紧跟,近卫丁羊殿后。四骑快马踏飞尘土,直奔东大营。

  快到大营,钱谷放慢马,武安君一催胯下战马,赶上并骑道:

  “公大夫,我不进大营,在树下等。”

  “诺。”

  其后司马靳与近卫丁羊驱马上前,一时四骑并排同行,皆听命于上。武安君与司马靳拨马走到路边大树下,仍是骑在马上,看着钱谷与丁羊在营门前下马,由守门军吏迎进大营。

  一阵秋风吹过,树荫里大是凉爽。胯下战马打着响鼻,弹腿刨土。骄阳下,晴空如洗,悠悠湛蓝。路对面,秦军大营旌旗招展,士卒执矛守卫。左右人家,皆是望着树荫里,骑在马上一老一少,私下议论。大营门口守卫士卒亦观望,只是不识马上之人,心中只得乱猜想。

  “来也。”

  司马靳见钱谷与丁羊驱车出营门,开口道。武安君点头,一出溜下了马,把缰绳缠在树下拴马杆上。

  马车上高插两面旗,一面营旗,一面驿传旗,皆随风飘摆。车靠近大树,在路边停下,白起拉开车门,从后门上马车。司马靳拴好马,快步奔来,跳上车,关上车门,车厢随之一震。

  “不怕垮掉?”

  武安君调侃道。司马靳嘿嘿笑,冲前头道:

  “走啦。”

  丁羊立时驱马前行。马车吱呀驶过一道坎,顺路走去,随着马跑起,马车亦越来越快,扬起一路尘土。

  大营里走出一队士卒,到对面大树下,把两匹马缰绳从木杆上解开,过路,牵进大营。

  路边民居外,几个闲散国人便是议论,看驾车人身穿宫中卫士铠甲,奇怪坐车者乃何等人物,观之不过老军,寻常军官而已,何以宫卫为之驱车?一独臂老头,却是嘿嘿笑着转身颠颠向屋里走去。闲谈之人便是不乐道:

  “何以笑哉?”

  “老军非常人,乃武安君也。”

  “尔莫胡言。”

  “衣甲变得,骑马,走路难变。”

  老头说话,不再多言,一瘸一拐径直回屋去了。闲谈之人不以为然,嗤之以鼻。

  马车过泾水,沿路向东北而去。夕阳西下,歌声唱晚。近卫驱车进路旁驿传。钱谷下车,以咸阳东大营所出驿符示驿传吏。驿传即设宴,又安排宿屋。

  “不留宿,吃完即走。”

  听武安君言,钱谷随即请驿传吏给车换马,仔细查车。传舍吏边应诺,边去唤人作事,边心中猜测老军何许人也,能令公大夫听话。

  吃罢晚饭,武安君要与司马靳驾车。钱谷不许,武安君便未坚持。驾车之事便由钱谷三人轮流来。司马靳驾车出驿传,丁羊坐其左。晃动车厢内,钱谷与武安君相对而坐。武安君指手旁弓盒,箭箱,赞道:

  “公大夫所虑甚细。”

  “千里之行,有备无患。武安君可于车中休息。被褥皆有备。”

  “多谢。方食,不困。汝等驾车辛苦,可先睡。”

  “应作之事也。我亦不困。”

  “嗯。宣诏之后,可愿入幕府?”

  “听上将军命。”

  “如此甚好。”

  “车中难以安眠,我担心上将军。”

  “勿须担心。此时赵括或已于故关将兵。赶路即可。”

  “诺。”

  钱谷称诺,不再多言。昏暗车内,武安君靠坐车厢,随车摇晃,闭目无语。钱谷伸手抓住身旁被褥,犹豫后,松开手。

  马车颠簸前行,于寂寥长路上奔跑。老马四蹄不停前迈,车轮滚滚旋转不休。司马靳手握缰绳,眼看星光下道路。丁羊手按短剑,不时扫视左右黑黢黢树林,十分警觉。

  逢驿传换马时,钱谷替换下丁羊。当车再次上路后,武安君便是在车厢内躺下睡去。丁羊背靠车厢闭目假寐,不敢放松。传诏是职,守护武安君无恙更是要紧。

  天蒙蒙亮,武安君睁目醒来。司马靳正哈欠连天。

  “到何处?”

  “已近河水。上将军可多躺。待朝食时再起。”

  “哎,一醒便睡不成矣。汝受累。”

  “臣无事。”

  “嗯,我卧于车中尚浑身酸疼。况汝等不眠。”

  “我等少壮。”

  “哈哈。若我少壮,便可骑马赴长平。千里之路,昼夜可到也。”

  “如今单车不休赶路,亦是极快。”

  “嗯,不知是否够快。”

  “赵括应不会如此快动兵。”

  “世事难料。”

  “左庶长当可应赵括。”

  “至军之时,便知矣。如今只须赶路。”

  “诺。”

  待到驿传,钱谷便是驱车入内,停车朝食,换马,养车。在驿传内,洗漱,拉撒,收拾干净,便到食堂吃饭。饭罢,便又驱车赶路。

  待到禹门口,驿传马车得先上渡船。过河水,续向东行。逢驿必换马再行。午餐时,又遇驿传无健马可换,只得以老马套车。钱谷面露不快。驿传吏却道:

  “老马识途,路熟耳,行稳也。”

  武安君闻之点头,率先上车。路上驿马来往不绝,不得良马,亦在意料之中矣。钱谷谢过驿传吏。丁羊驱车离开驿传,一路尘土飞扬。驿传内,众人仍在议论纷纷,猜测宫卫出咸阳,所为何事。亦有奇一老军夹于其中者,却为众人取笑。

  太阳西斜,天色渐暗,陉城映入眼中。白起眼看窗外,不竟心生感慨,未想自己三、四年间,已然不能骑马驰骋,须靠马车代步矣。驿传马车从城外道路而过,并未停留,过汾水桥后,方在驿传换马,夜食。

  饭罢上车,继续赶路。夜空繁星闪烁,远山暗影重重。前方忽灯火明亮,已是来到秦军皮牢城外营垒。

  守垒士卒查看驿符,于上加字,加印。从车窗向外瞭望,远处皮牢城头火把照亮,轮廓清晰可见。武安君手捋花白长须,微微点头,对王龁围而不攻皮牢城,心中赞许。驿传马车从秦军营垒间大路上驶过。看着深沟高垒,守备森严军营,武安君面上疲惫之色稍去,浮现浅浅笑意。

  行过秦军营垒后,马车继续向山径奔驰。在司马靳劝说下,武安君铺开被褥,在车内合衣甲而卧。对司马靳解甲卸剑之请,摇头拒绝。

  过山口关隘,车稍有停顿。之后于山径中,又有停车换马。驱车行到原韩赵国境,又受道中军垒验查。路两旁架起大火盆中,木柴熊熊燃烧,火光照亮远近。

  坐在车外陪驾,司马靳眼看不见踪影关隘城墙,被拆去大半二鄣,只觉国境关隘实碍行路,拆之甚好。只是望见路北,昏暗中一片秦人墓地,不由面露哀戚之色。一旁驾车丁羊见之,亦是面色黯然。

  军垒士卒放行马车后,又移回路垒,将道路拦住。守垒军士看着远去马车,皆若有所思,继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天明,在山径旁驿传换马,朝食。白起满面疲惫之色,不时咬牙忍痛。一路上,虽是尽量忍耐,然身上苦痛实难排遣。下车坐席,喝粥吃饼,算是享福矣。见武安君食有悦色,钱谷、丁羊、司马靳皆是相视而笑。司马靳将酱碟推近武安君。

  “嗯,皆食。”

  武安君边招呼,边以饼蘸酱,吃饼喝粥,呼噜呼噜。丁羊见武安君吃如此香,忽然想睡,张嘴打了打哈欠。其一打哈欠不要紧,司马靳,钱谷皆是哈欠连天。驿传吏见此,皆是撇嘴不语。武安君呵呵发笑,稀粥挂于唇须上,甚是耀眼。司马靳三人亦是发笑,赶紧吃。一顿朝食,很快吃罢,便是上车,驱车赶路。

  路过光狼城,又于驿传换马。武安君眼望窗外,谈起往昔,感慨良多。一旁钱谷满是仰慕。驱车续行,道路两旁山林茂密,田野不多。钱谷不由叹其荒僻。武安君笑而不语。

  车到长平,凭驿符,过道道军垒,过丹水,见岸上残存长垒低矮,显为赵人仓促所成,以阻秦军也。待到长平城下,见城墙破败,年久失修状,便知赵人怠惰城防。

  进入长平城中,依军吏指点,丁羊驱车来到中军幕府所在,正是原长平县衙。

  幕府卫士手持长矛,扭头看停在路边马车。司马靳下车,到车后,迎武安君。双脚落地,武安君长出口气,手扶腰间佩剑,随钱谷身后慢行。钱谷走到县衙门口,却是停步,看丁羊停车。

  下车,拴好缰绳,丁羊见公大夫望来,便是手按佩剑,奔到跟前随行。守门军吏看过驿符,问何干。钱谷只说传诏左庶长。守门军吏请进钱谷一行四人,在前带路,去见将军。

  进内院之时,又察驿符,问何干,换内门值守军吏领路前行。领路军吏边领路,边示意属下士卒先去报于将军。年轻卫士随即会意,手按佩剑,奔走到前面去了。

  县衙内不大,却比寻常帐篷舒服太多。正值午食,军吏多走去食堂用餐。阳光热烈,树影蜿蜒,众人多是循廊而行,顺荫绕走。见到钱谷,丁羊身上鲜艳宫卫甲胄,直向将军所在走去,皆是眼前一亮,窃窃议论纷纷。

  屋内,王龁在与幕僚议事,闻报大王使者到,忙率众出屋相迎。一见高大威猛钱谷,便是行礼快步迎上:

  “不知公大夫来,未及远迎,请恕罪。”

  “武安君来也。”

  钱谷侧身道,让到一旁。王龁一见武安君,立时张口结舌,呆立院中,动弹不得。一众随从,忙是抬手向武安君行礼。

  “便在此传诏。”武安君道。

  “诺。”

  钱谷应诺,从怀中取出诏书,解开系绳,展开,高声道:

  “左庶长王龁接诏。”

  “臣在!”

  王龁大声应在。院中陪同众人闻声皆肃立行礼,不敢走动。钱谷朗声宣诏:

  “寡人拜武安君白起为上将军,至长平将军,左庶长王龁为尉裨将,在军辅佐上将军,军中有敢泄武安君将者斩。”

  钱谷宣罢,收起诏书,递于王龁。

  “臣遵命!”

  王龁忙上前双手接过诏书,又眼望武安君,仍是不敢相信之状。

  “先进屋。”

  武安君见王龁如此,亦不多言,抬脚向屋中走去。司马靳、钱谷、丁羊随即跟随。王龁醒悟过来,手拿诏书当场大喝道:

  “有敢泄武安君将者斩!”

  言罢,忙转身跟进屋内,幕僚紧随,一人接过诏书,卷好系好,以便存于幕府。军吏于幕府内传将令。院中众人皆惊悚,忘记饿矣。

  “赵括可到故关?”

  白起一见王龁进屋,便是问道。

  “昨日申时,故关撤廉颇旗,换将旗。我夜遣斥兵爬城,潜入故关,方知马服君之子赵括已代将。我已连夜报大王。”

  “善。赵兵可有异动?”

  “未见。”

  “我军今日如何?”

  “故关前,有都尉林渊军六千余人,轻兵箭阵攻战,以挑赵人出。长平城内外,军近十二万,随时可战。”

  “皮牢城下军数?”

  “二万。”

  “庶子杂役数?”

  “十二万多,几尽在长平。”

  “四月开战以来,伤亡数?”

  “伤不能复战者三万三千,亡者四万二千。庶子杂役伤亡者千人。”

  “故关赵人军数?”

  “大致有二十万军,杂役十万。”

  “若此时赵军倾巢来攻,左庶长可有策对?”

  “我求之不得。已命林渊军,若赵兵小出,则歼之,大出不敌,即诈败奔回长平,我自率全军与之野战,尽灭赵人于长平城下也!”

  “嗯。命各军都尉来幕府议事。林渊不必告之,特许不来。”

  “诺。”

  王龁应诺,暗松口气,只手一挥,军吏即分派传令士卒,出幕府办事,只不派人去故关前,林渊军营垒。王龁见武安君面容疲惫,又行礼道:

  “请上将军先小歇。”

  幕府内众人皆是出声附和。白起却道:

  “我一路皆在休息。”又闻到屋外飘来饭菜香气,随道:“好香。左庶长可饭否?”

  “未曾。”

  “叫送餐来。我等皆边吃边候。请坐。”

  白起说话,率先走到案后坐下。众人略一愣神,稍一看,便各自谦让,归座。军吏操持午餐事,王龁陪在武安君近前说话,问候病情。白起笑道:

  “老不中用。总是疼。是病不是病。”

  “上将军何以知赵括将故关?”

  “大王告知。”

  “上将军何来如此之快?”

  “非我快。乃赵括慢耳。饭来,快吃。哎,忘与汝合符。左庶长,来,子我在此合符。”

  端起饭碗的武安君,说话放下饭碗。司马靳上前相帮解甲。武安君从怀中掏出半片虎符来。左庶长王龁亦是解甲,从怀中内袋里掏出半片虎符,走近武安君,与之合符。堂中众人皆见虎符严丝合缝。

  “合符毕。”

  武安君说话,将王龁手中虎符拿过,揣入怀中,又唤钱谷道:

  “公大夫,大王于我之虎符交汝,以归大王。”

  “诺。”

  钱谷应诺上前,双手接过虎符。回到座位,亦是当众解甲,将虎符揣入胸前内袋之中。武安君叫司马靳系甲。司马靳附耳轻声道:

  “卸甲饭食好。”

  “哎,系紧。”武安君却是朗声道:“赵人说来便来,不可懈怠。”

  “诺。”

  司马靳应诺间一勒系绳。白起一时不防,疼哼一声。司马靳忙又放松些。

  “系紧。”

  武安君一察觉,又是开口提醒系紧。司马靳一时心酸,眼泪差点流出。赶紧给上将军系好胸甲,乘转身离开之际,一把抹去眼中泪水,免得垂落丢人。

  边吃饭,白起边与王龁说,把司马靳、钱谷、丁羊编入幕府,为己亲卫。王龁同意,又将幕府四千短兵归于上将军。白起皆应下,又明说,因密我为将事,只幕府内知我为上将军即可,一应旗帜依旧,上将军令仍称将令,免军中猜疑,幕府之外,面上仍以王龁为主。王龁等皆诺。半碗饭间,武安君把幕府诸事理顺,将军自如随心。

  待都尉一个个进来,认出武安君,皆是惊讶行礼。武安君皆是认得,皆请坐,又问饭否。有吃过,有未吃。白起又叫送餐,逐一问诸都尉军中之情。不一会儿,各军都尉相继来齐。有心者察独不见林渊,便是与人窃议。白起一眼看见,便知其意,以箸敲碗,清脆一响,众人皆望来。

  “宋象,可在牵挂林渊?”

  “正是。”

  宋象忙应道,只觉奇也。自己如此小声,上将军岂能听到?

  “林渊故关前攻战,不可分心。是以并未命其来议事。左庶长,命人再宣诏。”

  “诺。”

  王龁只一伸手示意,幕府校尉便是解开手中所持王诏,大声宣读。各军都尉方才虽已听说,可再听王诏,又觉不同。待宣诏完后。武安君道:

  “因密我为将一事,为免军中猜疑,幕府之外,面上仍以王龁为主,汝等不可外传。若听军中议论,必压之,以免为赵人所知。”

  “听上将军。”

  众都尉几乎齐声道。

  “昨夜中军斥兵爬墙入故关,已知赵括代将为实。是以,赵军随时可能出关击我。左庶长已有诱兵之计,战阵设在长平城下。我今日初来,欲听诸都尉之意。”

  “上将军,故关实在高险难攻。诱其出关战,最是上策。”

  宋象立即响应,开口议道。随即各都尉皆出言。武安君听各都尉皆同王龁之意,便是点头,起身道:

  “我等同去看故关。左庶长帮我找匹良马来。”

  “上将军坐车好。”王龁道。

  “骑马好。”白起大步向屋外走去,边走边道:“坐一路车,该换骑马颠颠。”

  “诺。”

  王龁应诺,命军吏择四匹良马。

  白起与王龁并排骑行,裨将秦瑞随后,周围数十幕府亲卫骑马围绕,又是二十多名都尉骑马随行,都尉又各有两名亲随短兵骑马随行,又有好多幕府校尉军吏骑马前引后随,百多人骑队便在长平城走起。即便旌旗不张,军中又谁人不识幕府甲胄背旗,更有各军都尉跟随,随遇士卒皆是行礼避让,长平民人更是不敢仰视。

  出长平城,白起夹马松缰快行,头上冒出汗来。骑队渐渐奔起。午时艳阳高照,尘土一起,立时飞扬。幕府校尉快马在前,叫路上守垒军士,先行搬开路障。一路上,白起时而疾奔,时而慢走,对胯下马赞不绝口。又不时问军情,王龁如数家珍,对答如流。行到一处高坡,武安君忽驻马,四周瞭望,看周围山林,看山谷外长平城上旗帜,神情若有所思。待走到西山口,又是驻马四周观望好一会儿,方才放马前行。观两侧西山走势,路边茂密树林,心中大动。抬头看晴朗天空,直是晃花双眼,随低头问道:

  “此去故关尚有多远?”

  “十多里地。”

  王龁答道。武安君点头,又放马前行,沿途是尘土飞扬。随道路向北一拐,又一气跑出好远后,豁然望见东边远处,飞檐斗拱之故关高堡。

  明媚骄阳下,晴空如洗,依稀得见堡楼上有人影晃动,立时又是驻马,细细四周观望,继而似自言自语道:

  “此处方可望见故关。”

  “然。此地山势迂回,坡洼极多,草木茂盛,看不多远。”

  王龁一旁道,马队扬起灰尘随风飘来,呛的是直咳嗽。

  “嗯。行亦不便。其亦只能看到此地。既已见故关,回。”

  白起说话便拨马回走。众人御马跟随。行近西山口,白起一带缰绳,走到路旁一片草地上驻马,坐马上道:

  “诸都尉,近前幕府议事。”

  闻听上将军此言,短兵皆散开,在路旁围起一圈,马头向外,把上将军等护在中心。司马靳、钱谷、丁羊则骑马在武安君身侧,并不远离。王龁等人皆骑于马上,观武安君。

  “眼前树林内,可有南通长平之径?”

  闻武安君问,王龁道:

  “未有。此片树林极其茂密,连绵两山之间,人畜不得通行。”

  武安君点头,在马上,手指眼前古木参天树林道:

  “除却野兽穿行,只有雀鸟乐过。我意,在此林中伏兵。待赵人击破林渊军,追入西山口,悉数进山谷后,伏兵相机而出。伏兵分两军,一军在前为步卒,二万五千人,筑垒封堵西山口,使赵人不得退。一军在后为骑兵五千,出故关前,击关中赵人所出援兵,未得将令,不可退。汝何人愿在此伏兵?”

  “听上将军令。”

  众都尉神情肃然,在马上异口同声道。

  武安君于是当场点名,叫出四都尉,皆归裨将秦瑞统领,伏兵在前,又点都尉钟源率本部骑兵伏兵于后。

  “上将军,我部战死战伤,已不足五千。”

  钟源立即进言。

  “不足之数,由张奇所部抽调。”

  武安君说话目视骑兵都尉张奇。闻见武安君顾盼,张奇于马上高声应诺。白起于是续道:

  “二军从长平城方向,沿西山东侧,自南向北,穿凿树林。记得须用心,不得让赵人看破。不可在林中取直道,免为赵人斥兵所察。穿凿到林前何处为宜,亦须小心把握。既须防赵人走狗查探,又须防急出之时,穿凿不及。穿凿树林之事,皆归伏兵在前之军。在后之军,须管住马匹,不得嘶鸣暴露行迹。我不令伏兵衔枚,然汝等应知禁声之要。伏兵必于今夜子时到位,之后,随时相机出击。所伏时限乃三日。若三日后仍无赵人追入山谷,再听将令行事。是以,须随身带三日干粮,草料,饮水。粪埋好,莫因粪臭露行踪,应勿须我多言。有到时伏不到位者,遇敌暴露伏兵者,阻敌未果者,皆依军律斩。”

  “听上将军令。”

  “汝六人速去,依我将令行事。时不多也。”

  “诺。”

  六人应诺,拨马便走。随行短兵皆是跟随,一出圈,便是纵马奔驰,绝尘而去。围圈警戒短兵卫士,稍稍移动马匹,匀称护卫圈圈。武安君轻带缰绳,拨动马头,手指西山道:

  “西山当得十万兵。左庶长。”

  “在。”

  “即时起,中军加派斥兵,以防赵人坠城潜行,察我埋伏。”

  “诺。”

  王龁应诺,随命随行幕府吏前去传令。武安君又骑马盘旋两圈,细看周围地势,随后一拨马道:

  “随我来。”

  胯下马抬腿前行,蹄踏草地,草泥乱飞,奔向道路。众人策马紧随,骑队快走,沿路向西,走近西山口,见裨将秦瑞等人在山口流连未去,武安君骑近问道:

  “何以在此逗留?”

  “我等正议筑垒之地,预在此当道立栅,筑垒,两边与山连。”

  裨将秦瑞答。白起前后左右观望后,点头,嗯一声,以为嘉许。裨将秦瑞一行遂心中大定,纵马离去,沿路直奔谷口自军营垒。

  拨马走进山谷,遥望谷外长平城,武安君又于路旁高处驻马,开幕府议事之程。

  “此从故关而来之路,向西南走,直通长平城。”武安君边说边在马上伸手指道:“两边小路皆是山民农人踏出,不当大用。追击林渊军之赵人,必循大路,直抵长平城下。且看此谷,实乃天然之阵也。西山口到对面小云岭,多远?”

  “六里。”

  王龁道。

  武安君点头,点二都尉,领一万二千军,于西山口到小云岭一线埋伏。待西山口裨将领军出,封堵道路之时,便可出击列阵,筑垒以困赵人。若赵人来攻,可出轻兵击之,令其不向北蔓延即可。武安君说到此时提高声音道:

  “汝等亦是须今日子夜设伏到位。在此须伏三日。筑垒之物,可事先制成。展开后,山上必当有兵守,东与西山口守军连成一气,西与小云岭守军相接。有到时伏不到位者,遇敌暴露伏兵者,阻敌未果者,皆依军律斩。汝二人速去,依我将令行事。”

  “诺。”

  二都尉应诺,心中狂跳,拨马顺路向长平城而去,其短兵随即脱离护圈,紧跟其后。六骑快马转眼驰远。

  武安君望其背影,凝视一会儿后,又手指左前方西山,命二都尉领一万军,山上埋伏,今日子夜到位,亦是连伏三日。武安君说到最后提高声音道:

  “汝等亦须观西山口裨将之军动静。其封堵道路后,汝等方可现身,于山上筑垒。为防赵人火攻,汝等其时可多伐树木。牢记,北必于裨将军相连。南,必与我之长壁相连。”

  “何处长壁?”

  二都尉忙问。

  “待今日子夜,汝等便可见到。有到时伏不到位者,遇敌暴露伏兵者,阻敌未果者,皆依军律斩。速去设伏。”

  “诺。”

  二都尉应诺,连忙拨马而去。武安君又指对面小云岭,命都尉杨羽,率本部六千军,守小云岭,北南皆须与相邻守军连,亦是今日子夜设伏到位,连伏三日。有到时伏不到位者,遇敌暴露伏兵者,阻敌未果者,皆依军律斩。杨羽应诺而去,不问长壁在何处。武安君坐在马上深吸几口气,咬牙忍住身上疼痛,抿紧双唇,一带手中缰绳,拨马又行。王龁等见武安君咬牙抿嘴,皆是脊背生凉,心生畏惧,默默策马跟随,不敢吭声。惟有司马靳知武安君乃身上苦痛也。

  顺路到一高坡处,武安君手指路边小溪问:

  “此溪流入何处?”

  “出谷流入丹水。”

  “嗯。”

  武安君骑马又行,到谷口军垒处,驻马观望,山谷外,长平城近在眼前。其于马上双臂展开,一比划道:

  “在此筑长壁。东接西山,西接小云岭。此地多宽?”

  “有二里半。”

  王龁道。

  “嗯。便在此筑石垒,子夜时筑成。高厚当如长平城墙。”

  周围众人一听,皆是倒吸口凉气。武安君听见,又言长壁分为十段分筑,当即点十都尉,命分筑十段长壁,长壁筑成后,亦是分段守御,皆归尉裨将王龁统领,阻击赵人。见众人不振。武安君提高声音道:

  “午时方过。至子夜尚有六时辰。五万军,十万庶子杂役可用,并许汝等征民夫。何患长壁不成乎?”

  “上将军,此处虽有山,却采石不及。何以筑壁哉?”

  王龁开口道出众人心中难处。武安君随口道:

  “可于丹水岸取长垒之石。”

  “不够。”

  王龁苦面道。武安君骑在马上,于路旁盘旋观望。此时守垒士卒皆已知,面前马上,身穿旧甲之老军,乃武安君也,激动到不行。幕府军吏走马近前,低声又传王诏。众军皆点头。心道,谁会去说于赵人。武安君于马上看了又看,再开口,惊到众人。

  “拆长平城墙,拆左近民房,可拆尽拆。子夜,长壁有不成者,都尉斩。汝等速去。”

  “诺。”

  十都尉应诺,着火冒烟般,策马奔去本军营垒。

  武安君于马上看身边所剩之人,尤其是两名都尉,此乃其留于手中之生力军也,开口大声道:

  “汝等随我回长平城,尽起士卒,拆城墙。驾!”

  言罢一夹胯下战马,向谷外长平城奔去。

  “吼!”

  王龁大吼一声,纵马跟随。

  众人皆吼,血脉勃张,策马奔驰,直扑长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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