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府城方方正正,南北街东西路井字形排列,平原地带的城池基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九斤举着鞑子大旗,一马当先冲进城门,空荡荡的的大街连狗都没一只,直到窜过两条街,终于看到大股骑兵迎面而来。
九斤勒停战马,招呼众人下马吩咐道:“郝同带领三十人负责两翼和身后安全,陈广带领余下人从正面前推,我和巴彦各据东西房顶,杀到北门为止,出发。”
命令下达,人员三人一组,弓腰举枪贴着墙根屋檐下,开始迎着马队前行。
大街不到五丈宽,三千多鞑子骑兵乌泱泱挤满大街,争相向南门而来。
九斤真喜欢这种添油战,若是上万人马冲来,九斤也只剩下逃的战术。
此刻他和巴彦跳上东西屋顶,开始踩着高低不平,多处倒塌的沿街商铺前行。
这种窜高上低,在高低不平的场地飞速奔跑,也只有他和巴彦能做到。
前锋骑兵看见这些穿着奇怪衣服,弓腰端枪迎面而来的人,纷纷举弓射箭。
陈广等人举着刚抢来的盾牌,快速逼近鞑子,靠的越近,步枪杀伤力越大。
虽然他们穿的防弹板甲不怕火铳弓箭,但是双臂和大腿没有防护,只能用盾牌临时应急。
双方接近八十步,陈广大吼道:“自由射击,开火~。”
‘砰砰砰’密集清脆的枪声响彻大街,七八十步距离,骑在马上弯弓射箭的鞑子,如同被镰刀割倒的芦苇,齐刷刷成片倒下。
冲在前面的鞑子,都是好勇斗狠厮杀熟练之辈,很多人脚勾住马鞍躲在马腹处,却被飞行队员的侧射火力打成筛子。
九斤和巴彦也被鞑子的箭矢光顾,二人不予理会,除了将看到穿铁甲和盔缨特别的鞑子领队举枪击毙外,两人都是飞速向骑兵后队冲去。
因为那里正竖起黄色大纛,上千名盔甲闪亮的巴牙喇正簇拥着一位金甲大将。
九斤跳到一栋三层高的商铺房顶停下脚步,将三颗木柄手雷捆在一起,估算好距离,晃动火折点燃引信,甩手向那员金甲大将扔了过去。
三百多步,即便是九斤的力道,手雷也得飞行近四个呼吸时间(三四秒)。
金甲大将身边的几个巴牙喇不同凡响,很快发现了空中冒烟的铁疙瘩,纷纷举弓射箭。
原本百发百中的箭矢这次都走空,手雷眨眼间砸中金甲大将的面门,‘轰隆’声巨响,那员大将被炸的粉碎,周围二三十步的巴牙喇也被轰的血肉横飞。
巴彦也看明白了,一边躲避箭矢,一边点燃手雷向那片混乱拥挤的巴牙喇骑兵扔过去。
飞行队员每人标配五颗手雷,九斤和巴彦又各自多带了五颗,二十颗手雷投过去,竖起的黄色大纛早已不见,周围南北六七十步内死尸遍地,一片狼藉。
这股骑兵与众不同,竟然死战不退,很多人纵身跃上房顶,嚎叫着向九斤和巴彦杀过去。
九斤飞跃到巴彦身边,二人交替掩护,精准点杀爬上屋顶的鞑子,近的用手枪,远的用步枪,玩的不亦乐乎。
十发装弹夹两个呼吸就打完,不停的装弹射击,射击装弹,好一阵的手忙脚乱。
街面上,郝同等人踩着层层尸骸,躲过乱蹦的惊马,很快和九斤汇合。
街上的鞑子剩下不足千人,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拨马转身就跑,九斤招呼众人各自跳上马背,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个时辰后,河间府衙门前旗杆上竖起一面白底红字大旗,上书‘关东响马’四个大字。
脸上涂抹的跟小鬼似的飞天队员们,正驱赶着投降的五百多鞑子走街串巷,翻箱倒柜,连死尸身上的财货都不放过,严格做到颗粒归仓。
鞑子抢来的财货都是各自存放,每个牛录都有单独院落堆积布匹铁器粮食人畜,金银珠宝都是随身携带。
这些鞑子俘虏对此都是门清,各个都精神抖擞,积极寻找打包装箱,运到府衙后院,忙的脚不沾地。
府衙大堂上,原本投降的官吏豪绅们,招呼仆人抬着酒肉来到府衙,撤换掉原先的残羹剩饭,重新摆上美酒佳肴。
很多人一个时辰前还在和鞑子把酒言欢,现在接着跟响马畅饮,彰显着与时俱进,紧跟时代潮流的‘美德’。
九斤满脸抹的漆黑,面前桌案上摆着近二十道菜,一坛子八年窖藏的北海陈酿,和一坛子二十年汾酒正散发着诱人的酒香。
堂下并列六桌,左边三桌是官吏,右边是府城氏族大户,众人都是自来熟,在‘德高望重’的宋员外带领下,向九斤和巴彦连敬三杯。
巴彦地头猛吃,很快打着饱嗝,提着酒坛子去了后院,也是没办法,现在人手紧张,他得去看着堆积如山的财货。
九斤看完这宋员外呈上的礼单,除了布匹铁器粮食和女人,银子只有三万两。
宋员外七十多岁鹤发童颜,足见其养生得法,举着酒杯来到桌前说:“大王神勇冠绝天下,今日又解救河间于倒悬,宋某代表三十万河间乡民,敬大王一杯,尚未请教大王名讳。”
九斤接过丫鬟递来的酒杯说:“尊老爱幼乃中国美德,怎能劳宋员外站着敬酒?快给搬把椅子。”
丫鬟搬来椅子,宋员外坐下,端着酒杯心中忐忑,心想这响马面黑,但眉眼间的神情却让人心悸,到底是什么来路?
九斤说:“宋员外,这两坛子酒至少百两银子,家底丰厚啊。”
“哦,大王,这些都是各家各户凑的,这年月兵祸连连,田地荒芜,实不相瞒,像宋某这十几代传承的人家,也有着扛不住啦,若是大王嫌少,待会再回去凑些。”
九斤把刚才看的礼单放到宋员外面前说:“鞑子入城,你们奉上金银十万两,绸缎等物资两百车,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仨瓜俩枣?”
“大王,若是能将河间府纳入治下,何愁没有资财?此番鞑子劫掠的人口牲畜大部分关在北城,若大王能将其转给咱们,即便砸锅卖铁,也让大王称心。”
九斤点点头说:“也是,这马上就要春耕春播,咱们不能耽搁农时啊。”
“是是是,大王还知农事?”
九斤点上烟说:“吾本布衣,躬耕于庐陵,苟创生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哦,不对,这是诸葛亮出师表的词儿。
你看看我,这读书太多,竟弄混了,宋员外,鞑子存放河间府城的人口辎重有多少,桑梓父老愿出多少银子购买?”
“这么说大王不准备在河间府久留?难道是有什么难隐之事?”
九斤指指衙门口说道:“今个儿刚刚竖起大旗,锦绣山河还在等待吾辈驰骋,怎能蜗居小城而失天下?”
宋员外放下酒杯,拱手道:“大王心存高远,志在四方,老朽钦佩,如此也应尽绵薄之力。”
说完对右边桌子上的账房摆摆手,那账房从怀里掏出本账簿走上前,递给宋员外。
这老头翻看着说:“青壮男女十三万,牛马牲口三万多头,猪羊十万多,大王,容老朽回去参详一二再回禀可好?”
九斤掸掸烟灰说:“那各位请回,可有一样,谁若敢雇佣沂山响马跟老子火并,保准儿让他倾家荡产。”
三天后,王昆率一千响马营骑兵抵达河间城,看着这些蒙、汉、黑皮、白皮等各色杂夷组成的响马,清一色的板甲铁盔火枪,宋员外为首的河间父老,终于商定了购买人畜的价格。
在和当地父老乡亲们‘依依不舍,洒泪而别’后,九斤等人押送三百辆大车出了河间城,前往南塘沽码头。
一艘福船满载金银返回北海镇,九斤和飞天队员乘坐小火轮艇前往盖州,而王昆的响马营却悄悄在董家堡隐匿下来。
五天后,河间府宋家遭到‘土匪洗劫’,阖祖上下五百余口被斩尽杀绝,土匪们砸碎墙壁,将其十几代人积累的金银抢劫一空。
此后的半年里,所有为鞑子打开城门的氏族官绅,都被土匪洗劫灭门,他们手拿长矛弯弓,大刀铁锤破门入户,杀人抢钱手段残忍。
一时间江北那些和鞑子、起义军们私下往来的官绅大户人心惶惶,纷纷派出家族管事联络沂山响马,出重金雇佣他们剿匪。
整个江北神奇般的没了兵祸,只剩下土匪火并戏码,随着夏季来临,那些被‘土匪洗劫’后的城镇开始恢复生机。
氏族们的田地家产被流民瓜分,他们种下粮食,养起了牲畜,很多邬堡都自发竖起了响马大旗,这都是九斤意想不到的结果。
五月的辽东,山花烂漫万物复苏,沈阳城外的浑河两岸却一片肃杀气氛。
清国集结了六万兵马列阵沈阳城外,浑河南岸是北海镇八千步军和三千骑兵营地,白底红字的‘辽东响马’大旗迎风飘扬。
三个月前,九斤到达盖州,包磊率领的登州军主力刚刚抵达。
经过短暂休整,由孔德率领的远征军一部继续镇守辽东湾,并派刘全从朝鲜、扶桑‘购买’人口修建码头船坞和大连城。
包磊率领的登州军高举辽东响马大旗,开始向北进发,没费一枪一弹就占领鞍山,堆积如山的铁矿石落入九斤手中。
九斤不仅打出辽东响马旗号,更是要求已经告病致仕在乡的祖大寿充当调停人,让鞑子退出辽阳,不得毁坏一草一木,并取消禁止商队进入辽北的法令。
三月底,祖大寿自沈阳返回,鞑子伪帝多尔衮拒绝同辽东响马谈判,并调集兵马准备将这些响马赶进大海。
没等他兵马集结到位,海州通往辽阳的道路已经整修完毕,包磊率‘响马’浩浩荡荡赶往辽阳,仅用半个时辰,就吃掉了六千辽阳守军。
祖大寿受命再次前往沈阳,没等他送回消息,‘辽东响马’大军已经抵达浑河南岸,随时都能对沈阳发动攻击。
五月初,被掠往辽西蒙古的汉人开始返回,九斤安排随船而来毛承禄带人安置屯田。
这一事件标志着筹备中的蒙古八旗正式宣告结束,各部蒙古骑兵返回牧场,开始坐看两虎相争,并派人给响马大营送来牛羊,表达善意。
五月中旬,祖大寿自沈阳城回到浑河南岸的响马大营,九斤正在翻看大武镇送来的急递信件。
陕西李自成正月已经攻克西安府,秦王投降,二月建国称帝,国号大顺,年号永昌,自领大顺王,改西安为长安。
三月兵进甘州和陕北,四月挥兵入山西,李东拒绝投降,率兵回到大武镇。
李自成震怒,派兵十万围了大武镇,李东和蔡兴尽起大武镇精锐六万,双方在黄河滩对峙两天,直到有个叫刘敏政的人赶过来,双方才罢兵。
原来这叫刘敏政的人,当年李东给他钱粮,才得以领着几百人走到延绥投奔闯军,如今是大顺的汝侯。
是他向李自成求情,愿意用爵位换大武镇安稳,这才使得双方罢兵。
岳琦押送的三千五百支杠杆步枪,和二十万发子弹已经到达大武镇,正在熟悉军务和政务。
王昆的响马营四月中旬已经到达,与关西响马合兵一处,正在峡谷中练习火枪。
宋文茂在信中写到自己将在四月二十号动身回到北海镇,安置好家眷后再前往辽东。
九斤放下信件,祖大寿从门外走进来说:“我这十几天在大清皇宫乐不思蜀,谁知你悄默声的围了沈阳城,今早上多尔衮得知兵临城下,差点翻脸砍了我脑袋。”
九斤把信件递给李春入档,笑着对祖大寿说:“如果他没戒烟,保不齐脑袋迷糊,一激动就砍了你,现在他脑瓜清醒,求你还来不及呢。”
九斤的中军营地设在永平堡当中,五月中旬的辽东春风徐徐,凉爽怡人。
招呼祖大寿坐下,这六十有三的老兵油子须发皆白,自打做了谈判大使,精神焕发如同半大小伙。
祖大寿摘掉瓜皮帽,摸起桌上的烟递给九斤一根,殷勤的给九斤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根说:“多尔衮现在又开始抽烟了,不过不是原先的福寿烟,是他们自己的黄叶。
大帅,蒙古各部都已撤兵,叶赫部也将在这两天返回叶赫城,多尔衮手下只有不到三万兵马,你看城外,一多半老弱病残,为啥还要和他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