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有所惊醒,知道应是常去青梅母子的事,被大娘子怀疑了,只是他是大郎君心腹,平日也得了不少好处,自然咬紧牙关,不肯多言,不知大娘子所言为何?
有交好的小厮通告了大郎君,大郎君也气忿大娘子手太长什么都要管,有心要保他,与大娘子争执,惊动了主母。两位主人都被斥责了,身为小厮的书砚直接就被放到庄子上。
临行前有主母身边的管事问他,可有什么要交代的?他得了大郎君嘱托与好处,知道过不了多久,还能再回来。若是背叛了大郎君,便是这次无事,来日也没个好下场。
自然咬紧牙关,装作不知管事在说什么。结果就被丢到了密室之中,再无人理会,至于交好的跟大郎君都以为他被送往庄子是了,谁会多加理会。
过些时候无人提及,怕不是早被遗忘,就是大郎君有心提起,只要主母让人说是私逃了,不知去向,家中宽厚和善为本,不予计较便是个了,谁还为他个下人说话费心?就是有心到时连尸骨都不见了,那有能去何处喊冤去?
书砚想着之前突然不见了的小厮婢女,总没坏处想,当是和那天墙外那两人说的,一把火下去和那些枯枝败叶一起焚烧干净,施作花肥,有谁知道?
漆黑密室里他惊惧、嘶吼、求饶、咒骂也唤不来人理会,谁知那有多可怕?没有人能救他,他侥幸被人带了出来,夜探殷家,脚趾都能猜出也不是亲朋好友来访的,可那又怎样?
他一条命都差点没了?是以他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怀疑的,经历过的一股脑全部都交代出来,管他殷家会有什么后患?
这书砚交代之后,诸人当即想到那青梅母子怕是危险了,殷家大娘子生了疑心,主母差不多也应该知晓了。如今青梅婆家不过乡村农家,轻易就能被人泯灭。她虽有过,也不致死,何况还有杜家一家人,
一念至此,越关忙使人去告知青梅,暗中观察,是否有人寻她们是非?
又让人带了当初青杏的发簪去寻了回家探望的青莲。青莲一见那发簪,不过神色有异了瞬间,就恢复了,不愧是能在殷家待这么多年还完好无损的人。
来人还是拿了青杏发簪,报了陈氏的名,才将她引至偏僻处,见了完好陈氏才随那两个人一同上了马车。
知道陈氏安好,青莲放心许多,这些人为何而来,她心中也有约莫。
来到越宅马车从偏门进入,见了寒江越关,问及当初青杏之事,青莲本来装作糊涂,还是传闻中被当到庄子上的小厮书砚来到面前,才松了口。
原来当初青杏出事之前还曾悄悄寻她说话,说主母叫她去说了几句奇怪的话,问她进来针线可还辛苦?问她可有中意之人,要为她做主,她不敢隐瞒,直言自己家中已有婚约。
还待有问,管家却来回禀外务,就打发她出来了。可嬷嬷看她的模样很是奇怪,主母问话也不似从前?她总觉心惊不安。
当时事忙,青莲随口还安慰她,是她想多了,主母前几日还说要提她当一等大丫鬟的,到时就搬到一处。
正说话见有人来叫,青莲只好约了晚上主母歇息下的时候,让青杏去寻她,抵足而眠,也好说些悄悄话。
可晚间闲下来却寻不见这约好的小姐妹,她去了青杏房间也不见人,听同住的丫头说青杏日间告病。
殷家夜间门禁森严,青莲连主母偏院都出不去,也没法去打听,只能胡乱睡下。
白日里想跟嬷嬷套近乎,想起昨日青杏说主母寻她说了奇怪的话,嬷嬷眼神也是奇怪,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只跟嬷嬷抱怨,不是说近来要提拔一个大一等大丫鬟,怎还不见踪影?
她这两日跑到腿软,也没个能替手的,管着主母首饰头面,房间清理,再去盯着月钱的事,都快转晕了?
嬷嬷也不提前些时候自己跟一个大丫鬟青荷透的口风,要提拔青杏的事,只说主母看中,要好生报答主家信任。
青莲心中坎坷不安,不敢表现出来,只撒娇,说那还得嬷嬷多指教,不散她这个小丫头甚么都不清楚,做不好,耽误了主家的事,那就该死了。
嬷嬷笑得慈祥可亲,打趣了她几句,说要给她当靠山,有事尽管来找。
想着青杏许是得罪了主家,被放到庄子上?还是被放回家去了?来日轮休去看看。殷家素有宽厚之名,不曾卖过下人,顶多放到庄子上,还是驱出殷家。
可没过两日她去跟二房主母太太送头面,抄了近路,从杏园后头过,听到有人私语。
多俏个丫头,生生被丢到这净室给关死了当真可怜。
想当初我还让想我干娘去提亲呢?
谁想她要去攀高枝,还给大郎君送香囊。
敢对大郎君动心思,那不找死,如今就甚么都不剩了。
她看着两个下人从院中走出,莫名觉着说的就是青杏,最近也就青杏这丫头不见了。
看着时候还早,她悄悄攀了院外的树,扯了腰带系到树枝上,跳到院子里,来回看了一圈,院中花圃中有翻种的痕迹。
只见到角落里青杏的发簪,她素来珍爱,她们关系亲密清楚得紧,青莲一眼就认出来了,上面还带着血迹。
虽没有见着,她也知道清楚,青杏只怕不好了,院门又有了动静,听他们嘀咕说是忘了外衣,青莲不好耽误,收好发簪,赶紧顺着来路爬出院墙。
一路回去,想着苦命的青杏,她忍不住泪下,却不敢做些什么?她自己的命,家人的命都在别人手里捏着,动动手指怕不是跟青杏一个下场。
她谎称归途天色昏暗,自己胆小怕黑,跌了脚,有点伤了脚腕子。主母慈善,心疼她近来劳累,放她半月休养。
后来她听闻青杏家人寻来又被打发,陈氏疯癫,忍不住去看望了一回。
知道了那么多主家阴私,青莲心中本就备受煎熬,又不能显露形色,午夜梦回,总见到青杏哭诉救命,问她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给她报仇?
见到陈氏疯癫不识人事,想到可怜的姐妹,才无意失言,被陈氏知晓。
那又能怎样?她们不过是最最卑微的下人,生死由人,在主人眼中,连只小猫小狗花花草草都不如。
如今被人寻上来,也受不了自责,才吐露了出来。莫要寻她与主家对质,她家人怕是受不了主家一个指头。
陈氏差点都跪下了,青莲泪流满面,那么多人都死了,无声无息,再死她一家也无人在乎,请他能放过自己一家人。
还是越关道,可以帮她安顿家人到别处,她也可以先回去殷家,日后事发之后,她须得出面指认。
青莲点头称是,忙带人去家中交代了家人,一同转移去了城外虞祁家一个院子,对外说是远去母亲乡下老家,给外祖母做寿。